第二十章 伤风

　　一路惴惴出了主屋，灵兮还觉得有点喘不外气来。去小厨房叫了青书，也掉臂他的白眼，就疾步隐入竹林，待无人时才闪身去了瀑布。

　　一近水源，灵兮就扶着胸口大喘息起来，又在岸边扶着石头干呕了半天，终是没有把她才吃的饭菜吐出来。

　　原来升仙之后是要辟谷的，只因那些粮食对神仙的身体来说并没什么利益，反而还不易吸收，需要靠仙力才气自行消化。是以种种盛宴上，盘中桌上也只是一些灵气丰裕的瓜果酒酿，并不如凡间那般繁杂。

　　这番灵兮被封印了大部门仙力，又禁不住诱惑吃了那么多饭菜，于身体已经是一种负荷。若不出意外，她在此打坐一晚，才气将其完全消耗。

　　月上中天，瞅着已经是子夜时分了，突然听瀑布上有人喊：“妖女——妖女你在哪，令郎生病了！”

　　灵兮差点收不住气，又强行运功一圈，这下不仅青书的声音听清了，连山上的嘈杂也听见了，想是青书那一番乱喊惊动了寨中的山贼。

　　便起身，朝断崖掠去。

　　“怎么又病了？”灵兮边说边朝主屋走去，强忍着体内滞气的她，语气并不怎么好。不是她故意怀疑，只是有过前车之鉴，她担忧那人故技重施，拿自己的身体作饵。

　　青书同上次一样焦急，但这次竟忍着没跟她顶嘴，张了张口，道：“照旧令郎跟你说吧。”便为她开了房门。

　　同一时间，男子咳嗽的声音从床的偏向传来，浓重的鼻音里满带歉意：“起初有一点点预兆，原来不想劳烦女人的，便忍着没说，不想到后半夜竟闹腾得厉害了，是青书胆小，这才惊扰了女人。”

　　说完又是几声咳，确实是伤风的样子。

　　房门在身后关上，灵兮神色缓了缓，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差池，又扫视不甚明亮的房间，道：“怎么不燃灯？”

　　“咳咳，燃着灯，睡不着，还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说得甚无谓的样子，见灵兮走向灯台，忙道：“别，我现在的样子不风雅观，不想让你看到。”

　　灵兮便收了手，走向床边，又拾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脉搏。

　　心律不齐，肌肤温度滚烫，她皱了眉：“我去替你找个医生过来。”

　　却又被拒绝。

　　他反握住她的腕，眉眼间带着抹轻快的调笑，似乎丝绝不担忧自己的病情。他问：“怎么这次不怕我找人通风报信了？”

　　灵兮瞅了被他握住的地方半晌，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便道：“我不是医生，上次还能替你运功祛毒，伤风又不是中毒，我怎么替你治？”

　　其实是能治的，只要她念个诀，他便能恢复如初，但她此时实在是虚弱得很。

　　男子半倚在床头，神色恹恹：“那就而已，民间的土法子也是能降温的，我只要退了热就好了，劳烦女人替我寻些烈酒来，再付托青书打些凉水。”

　　“好。”灵兮答完就要转身，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一时不察，竟被他拉得跌倒在床榻上。

　　身下是他滚烫的身子，她俯身在他胸前，语带惊疑：“令郎这是做什么？”

　　男子依然轻笑，似乎丝毫未觉得此番行为有何不妥，偏偏嘴上还在问：“是否觉得我太过孟浪？”

　　“我……”灵兮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被他圈在身前。

　　“怎么才半日不见，态度如此差异？”男子声音极低，实际上在这无灯的夜里，人便忍不住放低音量，恍若呢喃。

　　“我只是……不大适应。”灵兮终于有点明白过来，隐隐觉得，此情此景，不应该如此发生，她道，“令郎才识得灵兮两日，不应如此。”

　　“这难道不是你所期许的？”男子笑问。

　　“怎么会？”灵兮脱口而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边挣脱他的控制，一边忍不住眼眶微红，“这两日，令郎就是如此看待林溪的？”

　　“虽然不是。”男子放开了她。

　　灵兮不说话，站着在床边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这虽不是女人期许的，却是我所期许的。”

　　他执拗地牵过她的手，覆上五指：“你的手很凉。”

　　“我在崖下吹了半夜的冷风。”

　　男子行动一顿，问道：“为什么，因为那顿饭？”

　　“嗯，油腻的工具，我吃了不用化。”实际上凡人的工具她都消化不了，但灵兮没说。

　　男子这才面有愧色，低下了头：“你若早说……”

　　顿了顿他又转口：“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了，你现下好些了没？”

　　“没，才将将缓了一会儿青书又说你病了。”灵兮觉得自己也有毛病，竟然在这样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人面前感应委屈，她抹了抹眼睛，笑道，“对不起让令郎看笑话了。”

　　男子叹息一声，握着她的手抚慰她：“是我惹你担忧，还惹你生气。”

　　他叹息完，就将她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边写边道：“我表字渊时，你往后唤我渊时便好。”

　　表字，是极亲近的人才这么称谓的，灵兮一惊，往后缩了缩手，反问道：“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欠好的，那我唤你‘溪儿’可好？”男子轻笑。

　　灵兮却一本正经：“欠好，我听不大习惯，你唤我‘小兮’便好。”

　　“哦，小溪？”

　　“嗯我去寻青书过来。”

　　这会儿却是趁他不防，挣脱了手便朝房外走去。夜色中，令郎渊抬起手，看着指间的虚无，勾了勾嘴角。

　　没一会儿青书就端着盆水进来了，燃灯看了看令郎渊神色，面上有些不解：“令郎何苦为了一个妖女这般糟蹋自己？”

　　令郎渊依旧斜倚在床头，神色有些淡：“她走了？”

　　“或许是，只说让我好好照顾令郎，一转身便没了人影。”

　　“多数是去了崖下。”令郎渊闭了闭眼，转口道，“青书你真的觉得她是妖吗？她身上并无妖气。”

　　“令郎又没见过妖，怎知妖气是什么样的？我看她那一身诡异的武功，横竖不是人。”青书一边不满地反驳，一边拧了拧凉水中的帕子，替令郎渊敷上，又愤愤隧道，“既然令郎早就破解了门口的阵法，怎地不趁这妖女不在时一走了之？何苦与她周旋。”

　　令郎渊挑眉，懒懒隧道：“刚刚她与我说，现在她身体虚弱，料是法力大减，你既然这么有心，何不趁夜去崖下将其斩杀，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青书一时怔怔无言，半晌才讷讷道，“凌楚的解药还在她手上，她现在还不能死。”

　　令郎渊失笑，摇了摇头：“她哪里有七日断肠散，不外是唬你们的。”

　　“令郎怎知？”

　　“她那般好骗，是断不会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