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见
太阳升起来了，草木之灵也将慢慢消逝，灵缺早回月老府睡回笼觉了，灵兮却还要去天工阁取定制的一尊玉兔抱月的玉雕——届时，月老府呈给广寒仙子的寿礼，即是这番模样。
只是其中玄机，就待仙子自行掘客了。
花园外不远就是悠然亭，悠然亭依悠然湖而建，常有仙君在此品茗下棋。灵兮从花园出来时见一宫装仙婢步履急遽直奔亭中而去，不禁借着院墙遮挡驻足多看了几眼。正想着能否有幸见见那些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仙们，就见一玄衫男子撩帘走了出来。
“皎皎如云中月。”
无端地，灵兮心中一跳，莫名冒出这五个字来。她形容不出他的眉眼，只觉得凑起来说不出的悦目，像画一般。明明一身玄黑，他却不显阴骘，反而如月夜的湖一般宁静幽然。
回过神时已是心乱如麻，灵兮不敢细看，连他身后的墨绿衣衫男子和白衣男子也都只是急遽扫了一眼。
内里躁乱不安，外貌上却是神色不动，一切不外分毫之间。隔着不近的距离，灵兮都能见到那宫装仙婢血红的耳朵和脖颈，只听她结结巴巴隧道：“煜、煜华上仙……”
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墨绿色衣衫男子打断：“我就说，噫？你瞧这仙婢在偷看你。”
一句话，险些吓得灵兮六神无主。灵兮对上那墨绿衣衫男子的眼，连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她趁着另外两人还未看过来，险些是下意识地，绝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
亭外小径上的宫服女子正是煜华宫内的侍婢阿珠。
见两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夜沧无奈地笑笑，率先掀帘而出。
三人皆是容色出众之人，只不外各有千秋。夜沧出来后，溟祯、容疏也随着走了出来。三个形貌昳丽的人同时站在阿珠面前，阿珠一时红了脸，头越发垂了。她初入天界不久，也没见过听说中的天界四令郎，越发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一时紧张便省略了称谓，欲将自己的来意直接禀明。她屈膝道：“煜、煜华上仙……”
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个墨绿衣衫的仙人打断，只听他道：“我就说，噫？你瞧那仙婢在偷看你。”
阿珠一惊，作为仙婢她们受到过严格训练，跟主子说话的时候是不能乱瞟的，正想抬头否认却觉察他们说的似乎不是自己，脸便越发红如烙铁。
夜沧和容疏听到溟祯的话时，第一反映也是看向眼前的仙婢。待察觉到他的目光所指时，只来得及看到院墙外一道惊慌失措的背影。
容疏率先收回目光，示意阿珠起身，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回、回上仙的话，奴婢是含光殿的婢女阿珠，煜华上仙已经在殿中期待了，遣奴婢来问三位何时同去御龙殿？”
三人对视一眼，夜沧回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去回禀你家主子，容我们三人换身衣服便到。”
阿珠红着脸退下，夜沧又问溟祯：“你刚刚又是想说些什么？”
“我，我忘了。”溟祯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容疏忍笑不止，想起数百年前自家徒儿故意将夜沧和煜华二人名字弄混的事，有些意有所指隧道：“不外溟祯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下，适才那位只是衣服颜色有些像，并不是宫服，说不定是哪家仙子呢，你可要留心了，这夜沧的桃花说不定哪天就开了。”
见火最后照旧烧到了自己身上，夜沧很是无奈：“我们三人都在这，容疏你的容色又一向最为出众，怎知她看的不是你？”
这下不用容疏反驳，溟祯就哼声道：“这里我最先发现她的，她看的是谁我还不知道？不用相互推诿了，她没看容疏也没看我，就是看的你。”
这话说得露骨，但不行否认夜沧心中照旧起了些波涛。容疏的容貌较之夜沧、溟祯，更为精致，也更为养眼。以往只要有容疏在，他二人就会沦为陪衬。但男子本就不攀比容貌美丑，他又不喜过多被人注视，因此一向乐于如此。今日闹了这一出，他免不得对那位不知相貌不知姓名的仙子感应一丝好奇。
三人玩笑虽玩笑，但此次煜华都派宫人前来敦促了，他们也只好各自回到自己在天界暂住的地方换身正式的衣服，以示对天帝的尊敬。
夜沧很快换好，本应直接前去含光殿的他恍然却绕路回了忘忧亭。在不多见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到了那仙子藏身的地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正想离去时却踢到了一个工具，拾起一看，是一个青花净瓶。
闭目晃了晃，他惊奇睁眼，仙灵？她收集仙灵做什么。
灵兮最终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结果即是完全忘了要去天工阁的事，到了月老府门口她才想起来。
“灵兮姐姐今儿的脸怎么这么红？”守门仙童好奇地问道。
灵兮干笑，边拿手烫脸，边大步往府里走：“呵呵，有工具落在了府里，急遽御风回来许是太急了，有些喘不上气。”
仙童望着她慌忙的背影，不解，那怎么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呢？他与灵兮姐姐也同在月老府三百年了吧，都没见她脸红过一次呢。
日上三竿，灵缺的回笼觉还没睡饱，就被灵兮从被子里拉出来，被迫听她的“艳遇”。
“我似乎遇到天界四令郎里的其他三小我私家了！”灵兮激动得跳上了床。
灵缺也来了兴趣，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容疏最帅？有多帅？”
“切，眼里只有你的容疏，没听说天界都在传他跟他小徒弟不清不楚的嘛？”
“那也是传嘛，只要他一天不正面回应，那我就能当他只身。”
“切，花痴。”灵兮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小迷妹对天神的那种喜欢，不由得抱着枕头将头埋到里面，瓮声瓮气隧道，“我似乎动凡心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灵缺一点也不意外，很不给面子地拆她的台。自谢师宴后某一日灵兮突然“开了窍”，这怀春的心思就像是雨后的春笋，猛长，哦不，是疯长。
“可是以前都没这么强烈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没有他们优秀啊，天界四令郎欸，谁见了不是芳心暗许，漫不经心的，但又有几多人是真的非君不嫁的？理解理解。”
“或许吧。”灵兮垂下眸子。
“话说你喜欢的是谁啊？”灵缺难免好奇。
灵兮想了想，道：“似乎是煜华上仙，我听那个仙婢这么叫的。”
想起之前的窥视，她又乐了起来：“‘君子如玉，灼灼其华’，原来说的就是他啊。不外我倒没觉得他何等如玉，倒像是夜晚的月亮，尤其是被云遮着若明若暗的那种。”
“还若明若暗？”灵缺不怀美意地看着她笑，老神在在隧道，“要真是煜华可就难了，现在还好，他只是一个资质不错的上仙，但以后他的身份可能就纷歧样了。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天帝第九子，带了身份的，你只是一介平民，以我这么多年牵红线的经验，门户不妥是不会幸福的。”
灵兮也没觉得这个小道消息有多令人受惊，那样风姿卓绝的人就算说他是谁的转世，她也不会觉得奇怪。便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另有，什么叫只是个‘资质不错的上仙’？说得似乎现在的他我就能攀得上似的。”
灵缺抚慰她：“别这么妄自肤浅嘛，在我眼里你照旧挺厉害的。”
说完，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红痕未散的脸似的，灵缺蓦地惊道：“脸红了？你居然脸红了？”
她一副“你完了”的样子看着灵兮：“我认识你都快两千年了，从没见过你脸红，你现在居然、居然……唉，赶忙去勾通吧，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等他恢复身份你就更见不到他了。”
明知她只是夸张，灵兮仍是解释：“哪有？我才不是因为看他才脸红的呢，我是因为……是因为被发现了，就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会脸红。”
灵缺不听她的解释，转而问道：“你们怎么遇见的？”
“就花园外面那个悠然亭嘛，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人，他们出来的时候我也就远远地看了一眼，他第一个出来的。”
“那他有看到你吗？”
“没有，我趁他还没看过来就跑了。”
“啧啧啧。”灵缺吐槽道，“人家的艳遇都是来个月下邂逅什么的，哪像你，每次都是远远看一眼然后自个儿在心里偷偷乐一下，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这又算哪门子的‘艳遇’？”
灵兮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欠好，反问道：“否则呢，人家又看不上我，自娱自乐一下不行啊？”
“你就是怂。”灵缺下了定论，“我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兴冲冲跑来跟我讲一顿，然后第二天该干嘛干嘛，转眼就把人家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花心。”
“那是。”灵兮不以为意，“好啦，果真每次一跟你讲完就似乎没那么心动了。你看现在我的脸不红了吧，我快快当当跑回来都忘了去天工阁了。”
说着就摸了摸袖口，她惊道：“糟了，我把净瓶弄丢了。”
灵缺也惊了下，回过神来却笑得很暧昧：“你快回花园找找，指不定这是上天给你的时机，想促成这段姻缘呢。”
“怎么可能？”灵兮嗔她一句，不外心里却有一丝侥幸，嘴上却道，“再说吧，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