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学校。
今天不是周末,是星期四,上学的日子。
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不管如何都不能泛起旷课的情况。
有事,要请假。
所以,我没有逃课,请假不去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必须要去处置惩罚的事,有人去世了。
外公躺在靠背椅上睡了一觉,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老妈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没有哭,更没有痛苦惆怅,一点也没有,只是,会有种感伤万千的心情。
外公走了或许是件好事。
如果有钱人家的怙恃病了,那身为子女一定会不惜财力去救治。
毋庸置疑,这是孝。
子女眼中的孝。
穷人面对这种事是左右为难,他们想尽孝道,可又怕人财两空,况且他们的怙恃都开口让他们不要花冤枉钱了,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们的不孝?
为了看好外公的毛病,家里花了许多钱,几万几万的给出去,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接下来的日子已经不容许家里再有人生大毛病了,哪怕是生一点小毛病也会让生活变得苦不堪言。
到时候,真的只能顿顿白粥白馒头了。
老妈以此来说服自己不要去怪任何人,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帮外公。
可她照旧不争气地哭了,抹掉眼泪喊我们快点起来去乡下。
我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去追念有关外公的事,都是老妈讲起外公的事,听得出,有谢谢在里面,可能,在重男轻女的乡下,外公对她已是够好了。
我照旧忿忿不平。
话说得难听些,这种事原来就应该交给家里儿子去做的,乡下地方小时候都宠儿子,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老妈亲口和我们说的,有一次过年外婆带着她和娘舅一起进城,说是给他们两个买件新衣服穿,可是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件衣服,老妈看中了一条裙子,想要在进城念书的时候穿,和娘舅商量,娘舅不愿,偏要买他看中的衣服。
外婆左右为难。
最后,照旧顺了娘舅的心意,还告诉妈妈:“月妹,你是做姐姐的,让让你弟弟,以后进了城,赚了钱,有的是时机买新衣服。”
可是,一开始进城就会被人瞧不起了。
老妈哭着同意了。
外婆拿剩下的钱买了两根糖葫芦,三小我私家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老妈肯定还在意这件事,否则,不会旧事重提。
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一小我私家进城念书,只有自己是乡下来的,此外都是城里孩子,他们一眼就能从穿着上看出来,她是个乡下人。
那又如何。
不管如何,见到人都要笑,这是外婆给老妈离家念书前的谆告。
在相册里有两张黑白照片,很小很小的两张,是爸爸妈妈很小很小的时候。
另有另外两张年代感很重的彩色照片,都是年轻的时候拍的。
老妈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小碎花衣服,笑容辉煌光耀而真挚,越看越觉得漂亮,完全不输电视里的那些演员明星。
老爸也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穷小伙子。
两家人都没什么钱,可谓是门当户对,不会被对方看不起了。
要说这门亲事,还真是多亏了外婆。
没有外婆,就没有我。
老妈想找个家里条件好点的男方,这样对以后的孩子也好,但这个时候,外婆来了一句:“月妹啊,他们会不会瞧不起我们啊。”
语重心长的口气,到底是在为谁考虑?
我不懂,是真的不懂,不外老妈找了别人当老公,那我就不是她的孩子了。
穷人家的孩子生来就是受苦的。
那还生什么?
将心比心,我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要受苦。
老一辈的人却只会延续上一代的教育要领,一边倔强地走出乡村,一边又认命地屈从陋习。
自打老妈来城里念书,事情,便一直是她在帮衬弟弟,逢年过节的买点小礼物,买几件衣服给他们穿穿。
曾经说过狠话,不管怙恃生死,到头来,照旧要管。
患了病的外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起初还能听到外婆高声和他说话,到了厥后完全已经是傻愣愣的一小我私家了。
这中间的历程只能外公自己知道,慢慢忘记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想要记起又记不起,只能坐着一停不停地去想,直到最后,忘记所有人,照旧记起了一些事,都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历程。
这个时候,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这还真的是孝吗?
治,照旧不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妨尊重怙恃自己的选择。
乡下的老人去世后都市入土为安。
儿子卖力这一切,给老人送终,不让老人入土为安即是做儿子的不孝。
我们一家人起早已往资助,路边的狗尾巴草开得茂盛,见了倍感亲切。
外公曾摘下过几根,一声不响地递给我们,看我们不接,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这是我们乡下的狗尾巴草。”(尾巴读yi三声ba轻声)
我想去摘着玩,老妈已经在催。
等回来,照旧可以摘了带回去的,弄在脸上是痒痒的感受,可以逗猫,也可以逗狗。
墓地已经选好,不用像以前那样直接埋土里,只是人要火葬放进骨灰盒里。
外婆一家人都反感火葬,畏惧外公不能入土为安,老妈去劝说,火葬之后照旧可以埋进土里入土为安的。
可是,他们不听。
“要是不火葬,是要让我们阿爸的身体一点点烂掉吗?”老妈是个暴脾气,怎么苦口婆心劝说都不听就使气道,“到时候都是蛆,你们忍心吗?在世受苦。”声音哆嗦道,“死了还要受苦。”
外婆一听就畏惧起来,又不能拿定主意说要火葬。
做主的人应该是娘舅。
他却一言不发,只顾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