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海泓子的双手还插在头发里，眼神呆滞：“我……我……我还想着……能见蜜儿一面……”
瑾妃嗤笑：“你以为，阿蜜会见一个卖国投敌的罪人？会原谅杀死她姐夫、掳走她姐姐的帮凶？”
海泓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瑾妃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软肋，牵扯到他恒久以来的心病，直教他痛苦地蜷成一团。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困在这个地狱一样的鬼地方，每天吃几口臭饭，屎尿都拉在身边，几多年了，没有洗过一次澡，无数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我为什么还要忍受这些?为什么!我只是想再见见蜜儿，哪怕再看她一眼……一眼也好啊……”
他满身战栗，发出野兽般低低的呜咽。
“收起你的眼泪吧。”瑾妃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他：“哭有什么用。不如想想，用什么措施，来教阿蜜原谅你。”
“她……她不会原谅我的……”海泓子抽抽搭搭：“她看起来温柔，其实最是倔强，我……我害死了那么多人……她不会原谅我的……”
“也不尽然。”瑾妃重新恢复了轻缓的声音：“至少现在，阿蜜还不知道，海泓子就是余泓。”
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眼中闪出不行置信的光线：“你……你没有告诉她？”
瑾妃微笑着，声音里满是温情：“怎么会呢，妹夫。在阿蜜心里，你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大丈夫。”
“不外……”她略顿一顿，又徐徐道：“要告诉她，也不外是一封信的事。对了妹夫，你的女儿长乐郡主，正在嫣栖苑中做客。请她带一封信给母亲，不外举手之间。”
她说得极慢，两眼盯牢海泓子的脸，果真，提到长乐郡主时，在他脸上看到了厌恶的心情。
瑾妃勾起唇角。海泓子果真厌恶玥儿。如此甚好，日后若要玥儿委身太武帝时，他便不会阻止了。
海泓子已慢慢平静下来。缄默沉静了许久之后，他重新坐直身子，恢复了平稳的语调：“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对自己的亲外甥女，也没忘了照应。”
瑾妃对他话中的讥笑并不介意，嫣然一笑：“玥儿是我的外甥女，可她更是大燕的郡主。生长在骨血中，无法改变，就像你，就像我。”
海泓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这一辈子，有爱过的人，有恨过的人，却还没有佩服过谁。现在，对着你，却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瑾妃“咯咯”娇笑：“能得国师大人一句夸赞，本宫这趟来得值了。不外，国师到底想在这里腐烂至死，照旧重见天日，呼风唤雨？”
海泓子长叹一声：“我能做什么？你尽管说。只要还能再见到蜜儿，此身任由驱遣！”
“妹夫这样情深义重，我先代蜜儿谢过了。”
瑾妃将一只手，慢慢地从牢房栅栏间伸了进去。栅栏缝窄，衣袖被刮上去，露出雪白柔嫩、形致极美的臂膀。
海泓子连忙别开脸。
瑾妃浑然不觉，用一方丝帕去擦他的脸。那张脸本就脏污，被泪水一冲，黑的黑，黄的黄，纵横交织在深深的皱纹里，说不出的狼狈貌寝。
“才四十岁的人啊！”她轻声叹道。
海泓子似乎痴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瑾妃抓住他的衣领，掉臂那刺鼻的臭气，将他拉近。
殷红的嘴唇凑到海泓子耳边，瑾妃声音暗哑，如情人般絮絮低语：“已往的，不如就让它已往吧！现在，让我们一起，把晋国，搅个天翻地覆。”
她松开海泓子的衣领，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睛，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