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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西楼

二十四(二)

忆西楼 淇之澜 2352 2020-04-24 21:00:00

  策马在林中乱跑了泰半个时辰,两人仅射得几只极瘦的野兔,另有一只伤了腿,一瘸一拐地跳不多远便被寒竹拎着耳朵带回来,问:“郡主,这兔腿上两道箭伤,是您照旧二令郎射的啊?”

  上官清英端详一二,极兴奋地向夜少恒道:“你看,它眯着眼,那就是母的,小宛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果真不假!”

  “噢……”夜少恒一扬鞭对寒竹道:“你把这几只兔都送到马车那边去,受伤的……送小郡主好了,野兔聪敏,养着玩罢。”

  上官清英见寒竹骑马走远,两腿一夹马腹来到夜少恒面前,惊奇问:“我奇怪一天了,你以前不是让我不要跟小宛走太近吗?怎又再三嘱咐一定要把她带来,还让小宛养兔子玩——在外这些年,想开了?觉得是自己以前气量小?”

  夜少恒哽住半天,反问道:“你不是也没与她疏远?听母亲说,越王府两位郡主手足之情可好了!”

  上官清英脸一红,瞪眼道:“我先问的,别打岔!”

  “你想知道我现在对她的看法吗?”夜少恒心情凝重下来,“‘朱颜薄命’——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我这两天四处探友,近年城中轶闻韵事听了不少,最多的就是‘云韶郡主颜如韶华’。追念那天郊外相遇所见之情景,她简直当得起;只是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总有一种不知何时便会随风而去的感受。我听母亲说,她曾病重至吐血,小英,你可听过‘少年吐血,其寿难久’的说法?身为妙龄女子,才貌富贵无一不有,但自身命短,即便她存有异志,终将力不从心。由此一想,我对她竟再没什么不喜,心中唯余一分同情而已。”

  上官清英垂首一下下扯着缰绳,强笑道:“那你这算是……过往不咎,想让小宛出来开开心?”

  “我没有!”夜少恒来回看了半天,明明没人,他照旧放轻声音道:“不是我啦……那天去你那儿的路上,兄长听说我要约你游猎,说什么也让我撺掇你把小宛带出来,我问为什么,翻来覆去两个字——散心。我能怎样?否则咱们游猎,拉上她一个弱小姐做什么?”

  上官清英一脸惆怅立时转为不行思议,再三确认道:“是澜年老——澜年老要你约小宛一道游玩的?”

  “自然!我问兄长要不要一起狩猎运动运动筋骨,兄长才允许来的。搞不懂这会儿他为何又不跟咱们一道了。”

  “我猜……”上官清英口吃着,“……寒竹怎么这半天不回来?”

  寒竹骑马出了林子,刚转回停车的拗口,就见棠风一小我私家在不远处溜达着摘花。再向马车望去,只见秦宛月静静坐在车辕上,夜少澜侧立一旁,脸带温文笑意,朝秦宛月低头说着什么。寒竹心中忽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她放缓脚步,迟疑着是否要已往。秦宛月抬头看见她,脸上飞快掠过一抹喜色,展颜一笑唤道:

  “寒竹,怎么你自己回来了?长姐和二令郎呢?”

  “长郡主要奴婢把猎到的兔子送回来。”寒竹抱着那只受伤的野兔走到秦宛月跟前,“这只伤了后腿,二令郎说郡主若喜欢,便留下玩罢。”

  秦宛月轻轻接过野兔审察着,夜少澜走过来,略扫一眼:“伤了血脉,要尽快包扎上。”说着便解下头上抹额,快步走到坐骑旁,将长剑拔出一截,不及秦宛月反映过来,已将两边软绦割下,走回她身边道:“还请小郡主按住,我好给它裹伤。”

  秦宛月垂眸扶住兔子,夜少澜开始包扎,四周一时平静下来。寒竹看着这一幕,不由心跳个不停,连咽几口唾沫好歹稳住,脸上又燥起来,千般不自在;瞥一眼不知何时返回的棠风,她也愣愣地看着这两人,眼都不眨。气氛愈发诡异,夜少澜终于轻轻打好结,徐徐抚着瑟瑟的兔子,看向秦宛月温声道:

  “只是擦破点皮肉,没有伤到骨头,回府后给它上点寻常的金创药,三五天就好了。”

  秦宛月隐在兔毛间的手指一僵,淡然抬眸,颔首道:“多谢大令郎,倒废了大令郎一条抹额,其实用帕子包扎即可。”

  “抹额而已,不算什么……”夜少澜说着,微笑起身,对寒竹道:“少恒和清英还在林里么?”

  寒竹这才回过神,垂首道:“长郡主还在等奴婢,奴婢这就回去。”她苦笑着望一眼隐含无奈的秦宛月,上马回返,中途中便碰上了久等人不回、亲自来寻的上官清英二人。待她一一回明,上官清英嘻嘻笑着,侧首向夜少恒道:

  “咱们再往里走走,我似乎听见有野雉叫,新鲜野雉做汤最好!走啦走啦!”

  三匹马往林子深处走了一程,上官清英兴致勃勃地找寻猎物,夜少恒看得奇怪,问:“小英,你怎么这般兴奋?”

  上官清英已拉满弯弓,闻言窃笑道:“过几日你就明白了。那边有只鹧鸪,看见没?”话音未落,夜少恒已飞快地弯弓搭箭,箭走流星,鹧鸪扑棱一下便掉进茂密的灌木中。上官清英一抬胳膊,肩上鹰隼腾空而起,冲着鹧鸪消失之处一头扎了已往。

  夕阳余晖下,夜氏兄弟鞍上搭满猎物,陪送两位郡主返回王府。府门前分手之际,夜少恒跟上官清英定下明日再聚,又邀秦宛月也同行,方策马离去。上官清英白昼玩得很尽兴,用过晚膳还精神得很,碗筷一放便来到西院。院中青柳和几个小丫头正逗弄那只野兔,上官清英扫了一眼,发现包扎的软绦已被换下。她一面叫着“小宛”,一面迈过门槛,立即惊诧道:“你这就要睡了?天才刚黑呢!”

  秦宛月徐徐梳着委腰长发,一欠身道:“有点疲累,想早些睡。长姐有什么事么?”

  上官清英凝视着她在烛光下朦胧的面庞,痴了一刻,恍然道:“对了,明天我跟夜少恒计划去城外跑跑马,只咱们几个,也不必让棠风她们随着,素性玩上一天……”

  “长姐,明天我就不去了……”秦宛月倦笑道,“今天已经很累了,我想歇一歇。”

  上官清英蹙眉,忧声道:“小宛,你这身子真是弱,不外坐车出去一天就累成这样。明儿我赶车,不走远就去东城村郊看看田景,现在是什么节气农活?插秧?……咱们只闲溜达,累了就上车坐着,这样可好?”

  秦宛月脸上微不行看法掠过一丝抵触,眸色鲜有地泛起不耐:

  “长姐跟二令郎游春,为何定要带着我呢?”旋即带了柔笑正颜道:“长姐,我想在府里照看那只兔,涂上药头几日很是要害,我不放心交给丫环们。”

  上官清英见拗不外她,只好说:“唉,那就随你吧……我不啰唣你了,你好好歇息罢。”

  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秦宛月的笑颜也荡然无存。她长叹一声,将玉梳丢进奁盒,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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