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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权

第五十一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二)

孽权 景却 2286 2018-10-04 18:56:22

  白的不见其他颜色的天空,最远的天际处却现处一大片的夕阳红。这三天内,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春生,都在外头默默守护着。

  他似乎感应到要出来了,立刻去了后厨拿了两坛酒。从这个兄弟来时,便一堆乱七八糟的,要处置惩罚,都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喝完酒,叙叙旧。

  至于那个圈外人……就让她在屋内好好待着吧!

  在雪山下,这唯一的客栈,寂静温谐,虽然气温严寒,常年如冬,但生活起来,不知道要比那四季中的人们多快活。

  弋静深打开房门,出来时便见到春生一人坐于楼下独饮,是寥寂,却也寥寂的自在。

  听见消息,春生抬头,张目间自有独属于他的气度:“江王爷,能饮一杯无?”

  弋静深拾步下楼,坐到了这人的身边。

  春生给他斟了一杯酒:“这样跟你的父皇作对,你真的就不怕,他不再以你为期了么?”

  弋静深喝了一口暖酒,“他在意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我也不必惧怕他会突然想起,放弃了我,他另有诸多此外儿子……”

  “合着明白人在这儿呢!”春生哑然失笑,摇摇头,“可姜到底是老的辣,他究竟是代表权威的存在,你也知道,跟他作对,对你是有弊无利,这不也是你隐忍多年的原因么。”

  说到这里,春生心思不得不重了些:“可,你却为了顾落却,开了头,第一次让他感应了威胁,不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顾落却父亲之死么。如今你还果真带顾落却出宫多日不归,你逼得他找你。老天子不糊涂。你都做到了这一步,他不行能想不到,你是故意利用了自己,把事闹大,而你的目的,即是强势把顾落却的存在宣布于世间,企图断了他黑暗下手,斩草除根的心思……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掩护,会令你那位父皇更想置她于死地,一边还会对你起戒心。”

  这一番话,完全出自春生肺腑。

  他在看到顾落却的第一眼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够了。”春生阴郁地望着不以为然的弋静深,这样的弋静深,平静得让他都臆测不透,“可以了,你为她做的,够多了,你是欠她的,但你因为她,差点前功尽弃,失了皇恩,差点……辜负了你的母妃,你为了她,甚至连自己的身子都掉臂了,你也救活了她,以后,她怎样,都不应关你的事情了。”

  弋静深薄唇微启,似要说什么,却被春生淡淡地抢了白:“你也不必因为相爷那条命觉得愧疚,她的父亲该收时不收,自己没有稳住,就算没有你,那老天子在死前,也未必不会处置了他。”

  话音一落,弋静深总算可以开口,一句话:“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之所以做,全是因为我有掌握。”

  春生蹙了蹙眉。

  “若你心里面的我的样子,那么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我经年前真的给了你这样的感受,但经年后,我已经习惯了算计,掌握,我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了。”

  他们几年未见,他不知道,他变了,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应该知道,在宫廷中整日出没,在权力中央生存下来的人,不行能会是一个,轻易因为一个女子,因为那一些愧疚之情,就弃掉多年以来的结构甚至还不惜把自己搭进去的人。

  “母妃的遗愿,弋静深时刻谨记。”说话的黑袍男子,用着一种毫无波涛的平静目光回望他的兄弟,声音降低结实:“我更不行能为了顾落却,忘记了我的母妃。”

  他的初心,一直都在,从未变过。

  “至于顾落却,她是我想保的人,我在一日,任何人就动不得她,包罗父皇。”

  而父皇,是不行能动他的。

  “如今世人怕是都知道了江王带着一个女子“私奔”了,你们的画像预计贴在各城街头了,皇上即便要动她,也动不得了,不光动不得,还得自己想法子圆他之前的谎,让顾落却的存在变得合理。回了城,顾落却就是你的王妃,源你,源故去的相爷,他都得在世人面前,装出恋慕她的模样,你为顾落却真是做尽了你能做的一切。”春生垂下眼眸,拿起杯盏一饮而尽,喝完稳稳放下,冷不丁问,“这些年,你有没有……倦过?”

  “说一个笑话给你听。”弋静深漠然地抬眼,现在的他,不是江王,不是顾落却眼中的弋静深,不是任何人眼中的弋静深,他只是一个失望的儿子,谈起生父,连声音都沙哑,“得知是那位父皇杀了相爷,我竟然就倦了。我竟然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那时,我差点跪在母妃的画像面前,低头告诉她,我想放弃了。”

  这些年来,权力带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众王爷嫉妒羡慕着他,为何他感受到的却是如履薄冰。

  连他的父皇,都怀疑他,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带着心思步步谋划,没人质疑他,不带着心思为人处事,却被狠狠怀疑,他有密谋之心。

  狠绝的杀,鲜红的死人血——他的世界注定化为一场棋局,只有费尽心血落每一子,才会不被人钻了漏洞,以他为名平添血腥。

  弋静深说起这些,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一开始,他比顾落却与颜霊想的更天真,要的更简朴,结果呢,结果自己现在却成了最摆布人心的那一位。

  摆布他人,也摆布自己。

  春生默默地听着,他未曾加入,无法感受到其中的酸楚,他只能听一听,他知道,等回到了城中,弋静深就再也不会说这一些了,似乎这些庞大的,从未存在过。

  他就是那个单纯的,权力者。

  “你是如何撑起来的?”春生问。

  弋静深再次喝下一杯温酒,液体从他的喉咙滑下,哪怕余韵再香醇,也不行能再让它倒流回到唇齿间,“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转头路了,我看见了……”

  他扶着额,垂下头,没人看得清他的心情,望着似乎有些醉了,但春生知道他只是疲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王兄……被下了狱,一辈子都市在里头渡过了。”弋静深恰似在笑,声音空悠,渐转降低,“春生,成王败寇,哪怕成王也凄寒,我亦不行能做败寇。”余音时,又上扬,也道尽了他的心境。

  ——春生,成王败寇,哪怕成王也凄寒,我亦不行能做败寇。

  他天生便有一股为王者的傲骨。

  他什么都明白,春生……便不讲了。

  他把他扶到了他的屋子,让他一小我私家静静歇息,合上门时,不由得叹了口气:弋静深是被推着走上帝王之路的,似乎是一个注定的悲剧,任何人都拯救不得的悲剧,哪怕顾落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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