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为径进门躬身作揖，说道：“秦为径参见文知府。”
文立万从书桌后起身，来到侧首的红木座椅、茶几旁，说道：“秦先生这边请坐。”
两人分左右坐下，衙役赶忙上水沏茶。
秦为径说道：“知府今日在仪门宏图一展，在下如沐东风，对苏州未来颇感信心。”
文立万微微一笑，听后并不以为然。
秀才说话总喜欢文绉绉铺垫一下，他知道秦为径来此，绝非仅仅是来表达一下奉承之意。
秦为径见知府笑而不语，觉恰当下的谈话气氛甚适时宜，便转入正题，说道：“文知府取缔绫罗会真是大手笔。只是文知府可考虑此事对府衙众人的影响吗？”
文立万点颔首，他明白秦为径所说的影响，即是府衙的人，会因为取缔了绫罗会，年节的红包就没有了。
“在下在户房当差，看了不少过往资料，深感谭令会这人手段狡猾，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讲。”文立万对秀才啰里烦琐的开场白，颇有些着急。还能不能利利索索说话了？
文立万知道秦为径肯定有了新消息。当初让秦为径多听多看多想，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有个线人。
秦为径说道：“谭令会做知府的时候，逢年过节，绫罗会都市给仕宦、衙役一些碎银子，借此笼络人心。文知府仪门讲谈之后，府衙中人议论纷纷，不少人对失去绫罗会的利益，照旧颇为在意的。如今文知府下车伊始，百废待兴，府衙人心不能散，尚需抚慰。”
“此言得之，不知秦先生有何看法？”
文立万只好也用半文半白的语言说话，和老秀才说话实在费劲儿。
秦为径说道：“绫罗会肯定是要取缔的，咱们不能再搜刮黎民，满足自己。但是府衙是否可以开个官店？以此给府衙众人谋福利？”
文立万不由笑了。这不是还要搞官办企业嘛。
文立万计划在苏州搞一下市场经济，正准备说服天子朱翊钧把皇店也撤了，怎么可能再搞个衙店？
秦为径见文立万再次笑了，这次的笑容，有些揶揄的身分在里面。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建议知府并不认同。
文立万说道：“府衙列位的福利，会比谭令会那时要好，这是肯定的。但不能再办官店了，以后与民争利的事情，府衙不能再做。”
文立万自然知道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草的原理。今后府衙众人的待遇，肯定不能低于谭令会做知府的时候，否则谁还跟你干？
这些人很现实，理想情怀之类的话，对他们来说即是空话。
秦为径颔首称是，说道：“呃，这倒一ㄇ，与民争利本不是府衙该做的事情。”
文立万说道：“我们只要把苏州的市场做大，税源就会丰裕，府衙的留成也会增加，府衙所有人的福利自然也差不了的。”
“文知府言之有理，只是做成此事需要时间，当下又如何抚慰众人？”
“当下嘛，可以接纳一些权宜之计。这府衙门外的地归你们户房管吧？怎么撂荒了？”
秦为径答道：“这地原来是租给一户农民种的，不知谭令会怎么又变了卦，改租给另外一小我私家，紧接着他就被官府给带走了，租地的人也销声匿迹了。”
“一共有几多亩地？”
“六十九亩。”
文立万说道：“嗯，正好可以办一个机关农场，这样府衙众人，福利就有保障了。”
“机关农场是什么意思？”秦为径对文立万随口而出的“机关农场”一词大惑不解。
文立万笑道：“就是咱们府衙自己的农场。咱们可以在这近百亩的地里，种植一些粮食、蔬菜，养殖一些猪牛羊、鸡鸭鱼，然后分给府衙的官员们享用。吃不掉的可以卖掉，酿成银两，发放给咱们的人。”
秦为径抚掌大笑：“妙哉，妙哉，这机关农场一旦做成，府衙仕宦、衙役的福利肯定远比谭令会那时候要好的多啊。呃，不外这样做的话，文知府兜里的银子岂不日见其少了。”
文立万颇感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秦为径一脸诡异之色，嘿嘿笑道：“以前这些地，都是谭令会说了算，想租给谁，就租给谁，租金也不清楚是几多，这里面许多银子肯定就流进了谭令会的腰包。”
“哈哈哈，原来如此。本官以前就是做生意的，并不缺钱，压根儿就没想着要靠这个搜刮银子。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费心做好。”
文立万哈哈大笑，没想到古代贪官和现代贪官的路数大同小异，总是想着把不属于自己的钱，想着法儿酿成自己的钱。
秦为径赶忙起身，说道：“谢知府大人信赖，在下一定将此事办妥。”
文立万注视着秀才，徐徐说道：“秦先生，这事你一定要办得漂亮些，这对你以后生长可是至关重要，切不行把此事看成肥差去办。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既然文知府未将这地的银子看在眼里，在下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文立万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他能把这个“机关农场”搞好，就意味着下一步自己仕途的大门将慢慢打开。
文立万说道：“做这种事，重要的是果真透明，你把农场的一切事情都透明化去做，别人就会无话可说。”
秦为径直颔首，说道：“我会按文知府的要求去做的。这机关农场什么时候开始操作？”
文立万呷口茶，笑道：“虽然是从我们现在说话这个时候开始啊。”
“可是，做农场是要投入银子的。”秦为径嗫嚅道。
文立万放下茶盅，说道：“府衙先借给你一百两银子做周转，一年后，你按一百一十两还给府衙。这些钱显然不够，你可以写个招股说明书，允许府衙众人认购股份，每人最多三十两白银，这样你就可以募集三千两银子，机关农场也就可以开业了。”
秦为径马上两眼发亮，说道：“文知府真是智多星也，妙计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文立万粲然一笑。这种股份制的商业模式，是现代社汇合资做生意的常用模式，放在明代，反倒成了智多星才气想出的好点子。
通过机关农场的开办，正好给府衙大巨细小仕宦、衙役普及一下市场经济的知识，让他们感知一下市场经济带来的利益。
周垣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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