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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官人

明朝官人

周垣亨 著

  • 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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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8-17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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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来到明代的日子

明朝官人 周垣亨 3163 2018-08-18 15:50:03

  夕阳西下,暮色迷茫之际。

  文立万席地而坐,倚在城门边一棵老榆树上酣睡。

  一队换岗士兵召唤着命令,前来换岗。

  文立万睁开惺忪睡眼,陌生的情况令他目瞪口呆。

  我这是在哪里?

  眼前景物十分生疏,却又似曾相识,一切恍若梦境。

  紫禁城巍然屹立。

  刚刚换岗的古代军士,持械守卫在城门两侧,个个精神奋起,英悍之色跃然脸上。

  身边不远,几个身着明代服装的男子围在一起,面带神秘,低声聊着什么。

  文立万满身一激灵,低头审察自己的衣着,也是一袭明代衣饰。

  为什么会置身古装剧拍摄现场?

  无论职业照旧喜好,文立万与影视拍摄没有丝毫瓜葛。

  文立万一跃而起,站起身来,仔细辨识眼前的一切。

  差池!

  没有摄像机,没有灯光设备,没有任何道具,更看不见喜欢蓄大胡子或者长头发的导演之类。

  远近走动的人们,无一不穿着明代衣饰,满眼看不见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人。

  穿越了?

  昨晚在香锅里拉酒店几个朋友聚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各人放纵豪饮,觥筹交织,一醉方休。

  文立万也喝大了,可喝得再多,也不行能穿越到明代紫禁城跟前吧。

  真够狗血的!

  没听说过喝大了还能玩穿越,而且一穿就是四百多年。

  文立万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曾经加入过一个奇迹回复课题组,对明代万历年间的紫禁城,进行过三维图像回复。

  眼前这座紫禁城,和奇迹回复课题组做的那个三维回复模型,险些一模一样。

  文立万惊悚哆嗦一下,满身冷汗淋漓。

  不觉间,大脑里亮光一闪,一切本不属于他的明代影象,瞬间激活了。

  现在文立万置身在明代隆庆六年(1572年),乃是明朝大臣张居正手下的一个幕客。

  不远处那几个明朝衣饰的人,越说越起劲,声音始终不高,心情却越发显得有些亢奋。

  他们也是张居正的幕客、随从,现在在紫禁城城门外,等着接张居正下班回家呢。

  文立万颇感好奇,慢腾腾走近那几小我私家身边,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几小我私家并无回避文立万的意思,继续压低声音,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一个极瘦男心情颇为神秘,低声说道:“听说圣上快要驾崩了。宫里这几天汹涌澎拜,各路人马箭在弦上,想必有好戏看了。”

  “有什么好戏?”有人问。

  极瘦男子来个仰望苍穹状,随即垂眸一笑,一副高深莫测心情。

  文立万不由想笑,戏精!

  这厮纵然要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满身是戏,艺压群芳啊。

  极瘦男子心情铺垫到位,才徐徐说道:

  “倘若皇上驾崩,太子年幼,就算顺利登位,上有太后,下有权臣,嘿嘿,这种情形,难道没有好戏?”

  另外一小我私家说:

  “听说内阁首辅高拱是个厉害人,他肯定能稳住局面。”

  极瘦男子一脸不屑说:

  “高拱虽是政界老手,他的对手冯保更胜一筹。别看冯保只是一个太监,此人常在天子身边走动,加之又执掌东厂,一个文臣安能奈何得了他?”

  有人叹道:

  “唉,两位权臣争权夺利,可是苦了咱们张先生啊。张先生联手哪个都是赌钱,押对了,隆运当头;押错了,回家种地。”

  极瘦男子越发不屑说:

  “朝廷里押宝,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朴。押错了,恐怕就不是回家种地的问题了。搞欠好就‘咔嚓’一下。”

  说着手掌搭在脖颈上,做个抹脖子的行动。

  众人听了,无不戚然。

  文立万听出这几个明代人,原来正议论国家大事呢。

  他们不光担忧太子的未来,更担忧着主人张居正最近的处境。

  这几人胆子蛮肥嘛,青天白日之下议论国家大事,就不怕掉脑袋?

  又想起明代沈一贯《敬事草》里的一段话:

  “往时议朝政者不外街头巷尾,口喃耳语而已。今则通衢闹市唱词说书之辈,果真编成套数,抵掌剧谈略无忌惮。所言皆朝廷种种失败,人无不乐听者。”

  由此可见,晚明时期,民间舆论气氛已然是十分宽松,“通衢闹市唱词说书”议论朝政,已是常态。

  明朝并不像现代人想象得那样,这也不能说,那也不敢说。

  其实,晚明的舆论气氛,远比实行言禁文字狱的清代,要宽松许多。

  文立万心中笑道:

  “这几人位卑未敢忘忧主,生就仆人的命,却操着紫禁城的心。”

  文立万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喜读史书,是个历史发烧友。

  他读史读出个纪律:史上所有天子要死不活、即将更迭之际,宫中种种势力便会袍笏登场,重新洗牌。

  其间有加官进爵的,有人头落地的,几人欢喜几人愁。

  文立万从时间节点判断,此时明朝大臣们洗牌的积极性,已然空前高涨。

  紧接着,那几小我私家开始议论内阁首辅高拱与太监冯保之间的龙虎斗。

  文立万知道,内阁首辅高拱对气焰日盛的太监冯保,早就看不顺眼,他准备彻底打残这个太监,换上自己的心腹亲信。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对高拱也是恨得牙痒痒。

  也由不得他不恨,没有比高拱更欺负人的了!

  掌印太监两次泛起空缺,高拱两次推荐其他人接任,压根儿不瞭冯保一眼。

  如今到了洗牌时刻,此时不搞掉高拱,更待何时?

  这群人热议高拱与冯保的龙虎斗时,一个鹫眼鹰鼻的人默不作声,静听这帮人叨叨。

  极瘦男子再次发表高论。

  鹫眼鹰鼻男子鼻孔发出“哼哼”之声,以此表达自己强烈的不屑。

  他接着环视听众,徐徐开腔:

  “你们这般见识,实属呓语。

  圣上病危,高阁老才更有一言九鼎之威力。

  高阁老的实力之强大,一其中官还想翻天?

  前任首辅徐阶够牛吧,不也让高阁老给拉下马了?

  再说了,高阁老做次辅时,兼掌吏部,朝中遍布他的门生故吏。

  冯保不外是一个阉人,试问,首辅会屈服于一个阉人吗?”

  此人名叫张丰予,字际中。平日饱读经典,能言善辩,是第一个投在张居正门下做幕客的人。

  张丰予在这班幕客里极具威望,他一开腔说话,其他人便不敢多言。

  那个口吐莲花的极瘦男子,也知趣地打住话头,脸上再无百家争鸣的欲望。

  文立万很奇怪张丰予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他自然知晓高拱和冯保龙虎斗的结局。

  张丰予这种睥睨众生,天下尽在掌控之中的牛掰样子,令他有点不爽不适。

  张丰予是个敏感之人,文立万冷漠的心情语言,自然被他他捕捉到了,冷然问道:

  “文先生莫非另有卓识?”

  文立万本不想多嘴,见张丰予语含挑衅,便淡淡回了一句:

  “冯保是执掌东厂太监,际中兄是否考虑过,掌管东厂的太监,实际即是手里握着刀把子?”

  张丰予愣一下,这个来张府没多久的小幕客,话里颇有些挑衅的意思嘛。

  他斜睨文立万,问道:

  “你的意思是……太监也敢挟天子以令大臣咯?”

  文立万答道:

  “史上阉人乱政,触目皆是。”

  “哼,你一个才入门的小子,明白几多谋略,瞎叨叨什么呀。”

  张丰予一脸的急躁外加不屑。

  他很不爽文立万挑战他的权威。

  文立万本是个率性之人,原来就见不得张丰予这种颐指气使的德性,见张丰予这样挖苦,心里便有了与张丰予戏耍一下的激动。

  这厮武断、倨傲,简直和他前世的主座有得一比了。

  文立万故意用现代语言展开还击:

  “你不能剥夺别人说话权利,这个毛病要不得。”

  张丰予一脸受惊,这种语言表达方式,让他感受怪怪的,但意思显然照旧一清二楚。

  他阴森森盯着文立万,觉得这个同行有些异样。

  这小子以前蛮乖啊,怎么一下没大没小,突然就叫板了。

  他上下审察着文立万,冷不丁问道:

  “文先生适才睡觉,梦到自己加官进爵了吧?”

  “您这是何意?”

  文立万没想到自己才来明代片刻时间,就有人跟他怼上了。

  张丰予目不转睛盯着文立万,突然声色俱厉道:

  “你自己做得好事,你不知道?你为何要在张先生面前说我坏话?”

  文立万有些晕菜,问道:

  “我说过你坏话?我怎么不知道。”

  张丰予脸色骤变,一把揪住了文立万的衣襟,愤愤骂道:

  “你个下作之人,别以为老子是聋子瞎子,今天老子就给你些颜色瞧瞧。”

  文立万不是五行缺爹之人,平日最反感别人张口缄口给人当爹。

  张丰予突然动粗,嘴里老子老子的,令文立万心中怒火油然而生。

  他垂眸看一眼张丰予攥着他衣襟的手,冷冷说道:

  “放手!”

  张丰予不仅没有放手,还把文立万衣襟往上一提,咬牙切齿喝道:

  “小子,幕客这行的规则,你是不明白,照旧装糊涂?”

  话音刚落,文立万右手迅速搭在张丰予手腕上,逆势一拧,来个简朴的逆势翻转。

  张丰予“哇哇”惨叫,松开了文立万的衣襟,疼得脸上五官急剧错位,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来明代前,文立万是一个综及格斗的喜好者,以他平日在俱乐部练就的功底,搪塞这样一个明代书生,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一个名叫大发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对张丰予说:

  “二位兄长息怒,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张丰予恨恨吼道:

  “姓文的,我张丰予耻于和你这样的小人为伍,你我今后形同路人,一刀两断。”

  文立万双手一摊,笑道:

  “到底何事让际中兄大动怒气,到了一刀两断的份上?”

  张丰予怒道:

  “张先生有意举荐我去文渊阁任职,你为何拆台阻止?”

  文渊阁是明代内阁办公地所在,任职文渊阁,就即是接近了权力决策中心。

  在文渊阁做官,哪怕是个九品官,也是紫禁城里的京官。

  这是许多仕子梦寐以求的进阶之路。

  文立万冷笑道:

  “张先生要推荐你去文渊阁任职之事,我基础不知,何来进诽语一说?

  我且问你,是谁说我阻止你进文渊阁任职?

  你说出此人,我愿与他劈面对质!”

  张丰予马上语塞,气焰也不再嚣张,嘟哝道:

  “横竖有人这么说。哼,谁想和老子争,别怪我不客气。”

  文立万沉下脸:

  “你若再在我面前自称‘老子’,别怪我抽你大耳刮子。”

  其实文立万一眼便看破了张丰予挑衅的意图:

  去文渊阁任职,不外是张丰予自己杜撰而已。

  张丰予无非是想通过和文立万打骂,杀杀文立万的威风,顺便以此警告其他幕客,不要和他张丰予竞争上位。

  文立万在单元混了这么多日子,这点雕虫小技哪能看不出来。

  那几个闲聊的明代男子,看见张丰予和文立万打骂拌嘴,脸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切。

  极瘦男子双臂围绕,对张丰予打趣道:

  “际中兄,张先生真的推荐你去文渊阁做官吗?这么大喜事怎么不早说嘛,何时摆桌酒庆贺一下?”

  张丰予气哼哼缄默沉静不语。

  文立万瞅着张丰予说:

  “际中兄,你若说不出谁诬陷我,那我可就要去问问张先生了,看他到底有没有推荐你去文渊阁。”

  极瘦男子听出文立万话中的弦外之音,对张丰予说:

  “哈哈,际中兄,我可不会与你争文渊阁的位置,我只在梦中去文渊阁做官,你可别跟我找茬啊。”

  “横竖人都这么说,谁知道哪里传出这股风。”

  张丰予自知无趣,嘴里嘟囔着走向一边。

  张丰予本想在文立万身上耍耍威风,震慑一下这帮越来越不听话的同僚。

  没想到文立万不吃他那套,不仅点破他的套路,手腕也差点叫这小子拧断。

  文立万看见张丰予瞬间泄气,懒得再和这厮盘算,正要转身走开。

  大发走过来说:

  “文先生受惊了,际中兄是性情中人,不必介意。咦,最近很少见你,忙什么呢?”

  文立万来明代还没有半小时,他怎么知道自己最近忙什么。

  文立万看着张丰予气哼哼的样子,故弄玄虚高声说道:

  “还能忙什么,无非就是修身养性读圣贤书,等着入阁做大学士呢。”

  张丰予听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又不敢发作,怕文立万真和他动粗。

  大发见张丰予很是尴尬的样子,便有意引开话题说:

  “最近修炼的怎么样,回府后杀一盘怎么样?”

  文立万看着圆脸年轻人说:

  “杀一盘?杀什么?”

  “围棋呀。”

  文立万初到明代,内心像杂草一般荒芜,哪有心情与人下棋,便搪塞道:

  “今天很是疲惫,他日吧。”

  大发笑道:“文兄怯阵了吗?”

  “科举我怯阵,围棋从不怯阵。”

  大发笑道:“是啊,你每盘必输,从未赢我一局,怯不怯阵,都无所谓了。”

  文立万瞅着这个明代小伙还算靠谱,本想告诉他,自己来明代前已是业余七段棋手,又怕吓着这个后生,便未言语。

  这时,一个明代高官模样的人威风凛凛走出了紫禁城城门。

  周围的几小我私家马上迎已往,整装待发。

  大发小声说了一句:

  “张先生来也,赶忙打道回府。”

  他慌忙向高官迎已往。

  文立万有些激动,来人即是台甫鼎鼎的张居正本人了。

  他仔细凝视这位明代高官,果真和史书描写的张居正十分相符:

  只见张居正身材伟岸,相貌堂堂;一缕美髯飘逸胸前,显得器宇轩昂,精力旺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不言自威的气场。

  大发一声哟喝:“上马,启程回府!”

  马蹄声碎,人影幢幢。

  一行人马迤逦而行,往张府去了。

  文立万骑着一匹白马,紧随张居正豪华马车之后,悠悠走着。

  明代来也来了,身不由己。能在张居正这样的高人手下打工,定会见识不少奇人异事,说不定还能仕途亨通,搞个一官半职干干呢。

  岂论古代现代,横竖在哪干不都是干啊。

  在处长手下干,像他这样一无配景,二无钱财的白丁子弟,谁知牛年马月才气混出个头?

  张丰予骑在一匹黑马上,走在文立万身侧不远,时不时瞅一眼文立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文立万懒得再搭理他。此人狭隘自负,心机极重,以后照旧敬而远之为好。

  走了一段路后,张丰予突然拍马靠近了文立万,满脸堆笑说:

  “呃......我们分歧就到此为止吧,张大人日理万机,废寝忘食,此事就不必再奏明张大人了,这点小事扰乱他的心绪,于心何忍。”

  文立万看着张丰予憋得通红的脸颊,知道他适才所说“文渊阁任职”一事,畏惧被张居正知晓。

  文立万忍住不笑,慢悠悠说:

  “哥儿们,早知如此,何须当初。以后最好不要随意威逼他人了,可乎?”

  张丰予捣蒜般颔首: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文立万微微点下头,算是应允了张丰予的请求。

  白马悠闲跟在马车之后,漫步优雅走着。

  到了张居正的府邸,文立万随着大发几小我私家,把马牵到后院的马厩,交给马夫喂养,然后各自走向自己的屋子。

  文立万脑中的明代影象连续激活。

  他熟门熟路找到自己在张府偏院的住所。

  不知不觉来到四百年前的明代时空,文立万倍感体倦神疲。

  他并没有干什么体力活,却感受累得要散架一般,简朴洗漱后便瘫倒在床,随手拿过枕边一本书胡乱翻看。

  床边桌上的油灯光线昏暗,幸亏书里的字很大,有三号字体巨细,看起来并不十分费劲。

  这是一册线装本的《资治通鉴》,书的扉页盖有朱红色藏书印,印上阳文刻着“书如妻室概不外借文立万藏书”几个字。

  文立万藏书?

  文立万惊诧的翻身坐起,心中大骇。

  张居正的这位小幕客也叫文立万?

  对呀,适才大发不就叫他文先生吗?

  文立万睡意顿消,起身下了床,来到墙边书架前,随手拿起几本书掀开扉页看,都盖着同样的藏书印。

  毫无疑问,张居正手下的这个幕客,确实和他同名同姓。

  这算是怎么回事?四百多年前也有一个叫文立万的人?这人难道是我在现代的前世?

  文立万被时空颠倒搞得满脑袋浆糊,不由懊匚啪道:

  别人穿越道古代,不是宰相,即是上将,坐拥美女如云,潇洒指点山河,享尽荣华富贵......我文立万怎么就这么苦逼,穿越后竟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追随幕僚。

  “咣咣咣......”突然有人轻轻敲门。

  文立万心中一惊,屏声静气听着门外的消息。

  一小我私家影倏地直奔卧室窗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

  文立万看着窗纸上的人影,高声喝问:“谁?”

  “文先生,睡了吗?”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幽灵耳语一般。

  文立万冷颤一下,问道:“什么人?”

  来人低声说:

  “嘘,先生,轻点儿声。我是大发,开一下门,有急事。”

  原来是适才在紫禁城外和他约棋的后生。

  文立万轻嘘一口气,大发肯定是棋瘾发作,找他下棋来了。

  他隔窗说道:“大发,我已经睡下了,他日再与你对弈吧。”

  “文先生,不是下棋,有要紧事给你说。”外面声音仍然压得很低。

  文立万只好已往开了房门,大发蹑手蹑脚进了门,转身将门轻轻关上。往屋里四下张望一下:

  “文先生,屋里没外人吧。”

  文立万笑道:

  “三更半夜,什么事劳您台端?”

  大发轻声说:“老爷请文先生去书房议事,特意付托禁绝惊动任何人。”

  “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另有谁加入?”

  “张先生就让喊你一人。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文立万愣怔一下,心中窃喜:张居正深夜单独找他议事,看来他这个幕客照旧蛮受器重之人。

  文立万有些小激动,慌忙穿着整齐,和大发一路小跑,赶往张居正书房。

  大发轻轻叩门,听到书房内张居正的允许声,给文立万使个眼色,带他一起进到书房。

  文立万气喘吁吁站在张居正面前,拱手问道:“大人深夜召唤,有何付托?”

  摇曳的烛光下,张居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带笑意,目光炯炯望着文立万。

  烛光下,小伙子头发乌黑浓密,眼神明澈,脸部线条坚贞,给人一种精气神充沛的感受。

  他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吗?

  张居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欣赏有加,却也未下结论。

  文立万进门后的小激动,瞬间转化为大激动。

  这可是明代史上最具威名的一代名臣张居正啊。

  这样的大佬,以前只能在网上、书上看到他的画像,现在泛起在面前的,可是活生生的真人哦。

  张居正虽然面色缓和,文立万照旧感应一种难以抵御的威仪,向他毫无忌惮碾压过来。

  张居正少年成名,上学时即是典型的学霸级人物,十五岁中了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授庶吉士。

  所谓“庶吉士”就是从考中的进士的人里,选拔有潜力的人,卖力起草诏书,或为天子解说经籍什么的。

  庶吉士大多是内阁辅臣的后备干部,许多人最后都走上了内阁辅臣的领导岗位。

  张居正、高拱都是庶吉士身世。

  文立万站在张居正面前,内心无比激动。

  没想到来到明代只有个把小时,便有和史上超一流名人张居正有了单独碰面的时机。

  “子萱啊,你到我这里三年了吧?”张居正微笑让座,说道:“来来来,坐下品茗。”

  子萱?这应该是幕客文立万的字吧。

  嗯,这字……既怪且俗。

  昔人没有智能手机消磨时间,闲来无事,喜畛刳名字上玩花样,除姓名之外,还要给自己起个字啊,号啊什么的。

  “是啊。自从中得举人后,我就一直追随大人,有三年了。”

  文立万在张居正侧首坐定,张居正以字称谓他,可见平时两人关系照旧蛮近乎的。

  张居正说:“子萱,最近我忙于宫内之事,没时间与你们探讨学问,不会有怨言吧。”

  “恩相日理万机,衣带渐宽,在下不能为恩相分忧解愁,实在内疚。”

  文立万知道明代其实并无宰相一职,但他有意以“恩相”称谓张居正,不知张居正是否喜欢这记马屁。

  张居正颔首微笑,对文立万的称谓并不否认,似乎还很是舒坦。

  文立万知道这个马屁拍得很是到位。

  张居正说:

  “唉,如今皇上龙体欠安,高阁老和司礼监冯保相互敌视,水火不容,闹得不行开交,我居其中,实在为难啊。”

  “大臣阉人之争,向来是朝廷凶兆。恩相作何计划呢?”

  文立万原来就知道结局,但并不急于表露自己的想法,想先探一下张居正的口风。

  “际中认为,照旧要与高阁老交好。究竟高阁老是首辅,冯保不外是个太监,且高阁老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此人恒久独霸吏部,培植羽翼,一时难以撼动。”

  张居正老谋深算,并不直说自己的想法,只是转达了另一个幕僚张丰予的看法。

  “高拱一向好斗,他灭了冯保,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恩相。

  如果高拱打掉冯保,以后谁来制约他?

  这样高拱专权擅政岂不是水到渠成了。

  再说了,冯保现在立足内宫,与恩相内外呼应,岂不更好?”

  文立万熟读明史,知道张居正与冯保关系很铁,他不行能和高拱联手阻挡冯保。

  张居正叹道:

  “唉,他们之纷争,其实都是小我私家恩怨,搞欠好会危及山河社稷,危及天下苍生啊。”

  文立万说道:

  “恩相如若念及天下苍生,可考虑主动与冯保联手,一举打掉高拱。”

  张居正眼睛一亮,问道:

  “哦?你的建议与际中恰好相反,只是这样做,是否有违道义?”

  文立万对张丰予在紫禁城外那番言论早有领教。

  张丰予那套联手高拱制约冯保的调调,实在迂腐的可以。

  “冯保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又兼掌东厂,位高权重。加之他与太子关系深厚,高拱与之争,并不占优势。

  恩相与冯保联手,既可以稳住冯保,牵制他做大,又可以消耗高拱气焰,免得他专权擅政。

  冯保如今权势过大,唯有恩相才可制约,先联络抚慰他,若冯保气焰嚣张,为所欲为时,再灭不迟。

  至于高拱,该牺牲的时候,只能牺牲了。”

  张居正捻须沉吟道:

  “高拱是三朝元老,在朝中苦心经营三十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中,势力很大。

  一旦联冯倒拱不成,反而可能加速高拱专权擅政。这又如何是好?”

  文立万说:

  “高拱是三朝元老不假,就算是六朝元老又能如何?这要看未来的天子是否允许他继续做下去。”

  张居正说:

  “这话说道点子上了!只是我等大臣如此倾轧,历史将如何书写?”

  “历史不是史官书写的,是有大作为之人书写的。

  高拱因循守旧,故步自封,他不是书写历史的人。恩相才是未来书写历史的人。”

  张居正双手抚掌,若有所思,说道:

  “唉,这两人为私利所争,必乱大局。太子年幼,若让高冯其中一人挟持,朝纲必将崩乱,黎民也会遭殃。

  两害相争取其轻,冯保尚可制约,高拱实难驾驭,看来只能有一人出局了。”

  文立万心似明镜:张居正劝进的花招玩得那叫一个溜儿,这人咋就这么智慧呢?

  文立万说:“这是必须的。恩相不必瞻前顾后,当断则断。”

  张居正随即转移了话题,微笑道:“子萱,你身怀济世之才,我会找时机把你推荐给圣上。这些年时机甚少,委屈你了。”

  文立万虽然不会觉得委屈,随着大佬有饭吃,羽翼尚未丰满,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委屈。

  他连忙拱手说:

  “恩相见外了。在下不外一介村野之夫,幸获恩相知遇之恩,能追随恩相左右,已经很满足了。”

  “我一向爱才惜才,你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张居正颔首微笑,似乎不经意从桌上拿起一份信札,说:

  “噢,另有一事。你辛苦一下,去司礼监冯保大人宅邸,亲手将这封信交付于他。”

  文立万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信札。

  张居正脸色骤然冷峻:

  “记着,一定要亲自面交冯大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我马上就去,绝不延长。”文立万斩钉截铁接受了当信使的任务。

  首长一旦交接任务,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战士的强烈求战欲望。

  “恩相另有口信给冯大人吗?”

  文立万实在猜不出张居正的用意,只能静观其变。

  张居正微笑道:

  “该说的这封信都说了。记着,敲门后看见冯府的人,要说这样一句口令......”

  文立万领命出门,趁着夜色疾步直奔冯保贵寓。

  夜色浓得化不开,环视四周,不辨工具南北。

  文立万疾步快走,心里嘀咕道:

  送信一般都是大发这样的贴身随从做的事,张居正为什么要一个幕僚深夜去当信使?

  这其中必有深意。

周垣亨

开宗明义八千字,求收求票求评论。   本书开篇1—2章,为上架修订版,字数共计8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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