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捡个垃圾

　　（推荐音乐：That girl）

　　事情发生在或许三个小时前——旁晚六点钟左右。

　　刘孚歆早早赶去了城里，计划打工之前吃顿饱饭。

　　不外中途被一个歌声截住了。

　　那歌声意外地熟悉，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宛如黑夜中一颗闪亮的星，陪伴着似是永眠的长街和无眠之人。

　　刘孚歆曾几多次忖量着这样的歌声入睡，她又怎会认错。

　　立即，她沿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欢悦的音符找已往，便能发现一群人平静地围着，里面传出悦耳动听的歌声。

　　“There's a girl but I let her get away，It's all my fault cause pride got in the way.”

　　叠加着一点配景音乐的男声，在大悦城明亮的广场下回荡，不少人被吸引去，刘孚歆想挤进人群也不容易。

　　“欠美意思……过，一下……”

　　“歉仄……”

　　“欠美意思……”

　　她一边不知道重复了几多次同样的词语，一边低着头很小心翼翼地往前挤，尽量不滋扰到任何人。

　　直到那首歌已经唱了过一半，刘孚歆才勉强到最前面。

　　男生的眼帘微微低垂着，一直没有去看围观的观众。可能别人会觉得他这是装酷，但刘孚歆很清楚他其实会在被许多人盯着的时候感应紧张。

　　倒与刘孚歆差异，他只是紧张不自信，却很愿意上舞台，而刘孚歆确实从骨子里就开始惧怕了。

　　所以男生利用自己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视线，一直盯着地面不敢移开眼。

　　他的黑发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校服裤子还在身上，外套被系在腰间，上身穿了纯玄色的T恤，洁净简练，不多带一丝装饰。

　　与玄色相反的是他的皮肤，白皙得像张纸，不外与女人差异，不施粉黛自然的肤白，更使人赞叹。

　　刘孚歆很意外在这里遇见安璃殇，不外更多的是惊喜。能多见自己喜欢的人几面肯定是很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于是她抛开脑中许多疑问，先欣赏完这一首歌再说嘛。

　　安璃殇最后徐徐弹完最后一个和弦，余音未落，仍围绕在众人耳畔。

　　刘孚歆抬起手，响亮的掌声为他响起。

　　随着第一声掌声，立马陆陆续续地各人都拍起手，另有陪同的钢镚儿落地的清脆声音。

　　安璃殇喜欢这样的掌声，喜欢被人肯定。一个算得上街头卖艺的小伙子，谁都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家世配景，只是因为他唱得让人满意，于是才给予了掌声。

　　如此甚好。

　　安璃殇长舒一口气，深深鞠了一躬之后抬起头，措不及防对上了刘孚歆满是深情的目光。

　　他全身一震，没想到会有熟人泛起在这里。

　　但又立刻反映过来是刘孚歆，马上松了好大一口气，对她回复了一个微笑。

　　围观多数是年级不大女生，看见这个微笑立刻有低声尖叫的声音。抱着吉他很随性弹唱的男生定会是多数女生梦寐以求的工具，她们的桃心都要从眼中跳出来了。

　　刘孚歆不禁淡淡一笑。

　　她从前也是百人中望一眼都发现不了的一个女生，喜欢着台上优秀的男生而不敢言语。

　　但现在纷歧样了。

　　劈面那个男神是她每次放学都市相会的人，她常能坐在撒着阳光的课桌上，看他弹的钢琴与吉他，听他放松的歌声。

　　她可以当他唯一的听众，也能为他在人群中第一个拍手。

　　安璃殇拿着话筒道：“各人有想听的歌可以点歌哦。”他又施展了一个可以迷倒一片女生的甜笑。

　　立刻一片惊动，能听到种种或浪漫或奇葩的歌名。

　　安璃殇却只是微笑着听，尚未点名。

　　刘孚歆举了举手，道：“能唱一首Monsters吗？”

　　那是安璃殇第一次认识刘孚歆唱的那一首歌，也是刘孚歆第一次接近自己的男神。

　　安璃殇似乎就是一直在等她发话，于是伸出一只手，不仅允许了她点的歌曲，还欲要邀请她一同唱这首歌。

　　“那就Monsters这首歌了，正好我也喜欢。能邀请这位小姐姐一起唱吗？”他浅笑。

　　一瞬间，刘孚歆就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了。

　　她后背立即出了一层冷汗，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淡然的微笑，道：“算了吧。”

　　安璃殇看不出她伪装下的紧张，另有些不依不饶地说：“给个面子吧。”

　　“我……”刘孚歆有一瞬间是想硬着头皮上的，但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

　　不用细看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嫉妒又恨的目光了，她就怕哪一秒会有一只脚踢向她的肚子。

　　不敢再想，阴影会笼罩她的。

　　刘孚歆缩了一下脖子弯了弯腰，似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只没刺的刺猬。

　　“不了……我不会唱歌。”她摸了一下耳边一柳发，眼神躲避，语气漂移，显然不会说谎。

　　安璃殇怔了一下。

　　不会呀？明明她唱歌特别好听的。、

　　难道是她不喜欢和他一起唱歌？

　　她觉得他唱得欠好听……？？

　　安璃殇本就是个敏感而不自信的人。对方这么说，他再自己脑补，把原本只是婉拒的一句话翻译得哪不挨哪，立刻低头丧气得像只哈巴狗。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摸了摸脖子，道：“好吧。”

　　他退后几步之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却不是唱歌。

　　他紧紧攥着话筒，刘孚歆没敢抬眼去看那个男生，却听出了紧张的情绪。

　　“那么，这首歌送给我同学……嗯……是一、一个女生。”

　　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才做了一个增补说明，还磕巴了一下，竟尽显可爱。

　　立刻一堆尖叫如浪潮般翻涌来，是女生拉着旁边闺蜜的手激动得一直在跳。女生是个神奇的物种，一谈及情感方面，只要对方是个帅哥，就能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角。

　　另有粗嗓子的男生在把他当兄弟似地加油鼓气，口哨，掌声，欢呼，热闹特殊。

　　每一声都像一道彩虹，安璃殇抬眼间就便鱼贯而入他降低的眸子，像刹那晕开的水彩画，绚烂醒目。

　　刘孚歆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像是整了桑拿，暖洋洋的另有包裹着的水雾，惹的人看不清黑夜，却能紧盯那在星光下紧张兮兮的少年。

　　原来是眼前已经充满了水雾。

　　她吓了一跳急遽去抹眼泪，但一眨眼眼睛便盛不下那两行泪了，慢悠悠地滑了下来。

　　她没想过男神能为她唱一首歌，她太幸福了。

　　她真是太幸福了啊。

　　她多希望能把钟表的秒针摁在这一秒永不改变。

　　但她也希望有未来，她希望她的未来与他有关。

　　“I can see the sky sky ，sky beautiful tonight night ，”嗓音清澈，安璃殇唱起歌时不夹杂任何一丝迷茫，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包罗情感。

　　刘孚歆英语不优秀，安璃殇却是个天才。

　　刘孚歆会去听音律，安璃殇却能唱出歌词。

　　英文歌破出嗓眼，不用去思考就知道它的意思。

　　安璃殇平时不敢去直述自己的情感，却能借着对方听不懂英语，就擅自把自己的想法讲述给她听了。

　　他说，

　　我看，今天的夜空绚烂多彩。

　　“When you breath why can’t you see ，that the clouds are in your head.”

　　当你呼吸，你看那云彩就在你头顶。

　　“I would stay there there ，there’s no need to fear fear.”

　　别怕，我会一直在那里。

　　其他女生为他深情的眼神迷得神魂颠倒，而他一直注视的那人却依然未敢抬头。

　　“And when you need to talk it out with someone you can trust ，what you see are the bad bad bad memories ，take your time ，and you’ll find me.”

　　当你需要对信任的人倾诉，却只想起痛苦的过往。

　　别急，我会很快泛起的。

　　没人知道这首歌他注入了多认真的情感。

　　连他自己都无法摸清，他唱这首歌时的情究竟该如何称谓。

　　是友情吗？

　　理应是友情的吧。

　　最后一首赞美完。安璃殇慢腾腾地收拾工具，等人都散尽之后才走向刘孚歆。

　　刘孚歆眼角仍有未褪去的红润，衬得眼眸更水灵，有些梨花带雨的模样。

　　安璃殇抬一只手捧着刘孚歆的面庞，大拇指轻轻蹭过她微红的眼角。

　　“是哭了吗？”他眼中略带疼爱之色。

　　“……”刘孚歆缄默沉静了一下，别扭隧道：“没有，不是，是唾沫喷眼睛里了。”

　　她一时情急胡言乱语，到底说了什么啊！唾沫喷眼睛里是什么鬼！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想在口水里淹死自己。

　　而安璃殇愣了一下，脑子一烧也没反映过来对方在说谎，老实隧道：“是我唱歌喷唾沫……了？？”

　　他张皇地放下手，捂了捂嘴。

　　刘孚歆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你。”

　　之后空气都宁静下来。

　　刘孚歆看了一下手机，突然吓了一跳。

　　“丫！那个那个，我得去打工了！”刘孚歆指了指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来计划去大吃一顿，没想到安璃殇在街边唱歌竟能唱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她八点开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送你吗？”安璃殇道。

　　“不用不用，没……”刘孚歆险些下意识道，但卡在一半，突然贪婪地想要和安璃殇哪怕多呆一分钟都可以，于是语调一转又笑脸盈盈隧道：“麻烦了，一起走吧！”

　　两人肩并着肩走。

　　安璃殇道：“你在哪儿打工啊？”

　　“麦当劳。”

　　“那太好了，”安璃殇笑了，“我正好还没用饭呢。”

　　“嗯！”刘孚歆喜出望外，看来真能多呆上几个小时了。

　　.

　　于是就到了蓝槑这边。

　　蓝槑到的时候安璃殇已经吃完快餐，没人点餐的时候就走到刘孚歆旁边聊几句。

　　蓝槑黑着脸把手里的礼物紧紧攥着，像头牛似地冲出去。他快步走到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有臭烘烘的污水和两个大垃圾桶。

　　他鼓了一口气走已往，抬起手，久久地看着手中的礼物。

　　“哗——”

　　纸袋像尖叫似地被压瘪，被蓝槑塞到了已经装满的垃圾桶里。

　　像是把自己的勇气都扔走了，蓝槑松了一口气之后气馁地靠在墙上慢慢滑下来。

　　他蹲在黑暗里、蹲在脏水里，他蹲在自己的怂里……

　　他把头埋在胳膊下，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蹲了很久。

　　最后他磨磨蹭蹭地想要站起来。

　　然后蹲下。

　　然后又站起来刚想迈步。

　　然后蹲下。

　　站起来。

　　然后蹲下……

　　要是让体育老师看见一定会笑出来。看这傻娃子，主动做了二十个蹲起，真是体育老师的骄傲。

　　最后蓝槑蹲下来就不起来了。

　　他掏出打火机。

　　他掏出烟。

　　他盯着两样工具看了很久很久，眼中满是迷茫。教外人看了，恐会以为这孩子不懂怎么吸烟。

　　最后他点着了打火机。

　　“咔。”

　　像是卖洋火的小女孩的最后一丁焚烧光，他在里面望见了那天，微弱的火光把两人照亮，把黑夜烧出了一个洞。

　　而现在，却是黑暗即将吞没光线的样子。

　　一根烟点燃，男生两根带茧子的手指夹住它，深吸了一口烟。

　　已经很是久没有吸烟了，一股气往上冲，蓝槑瞬间感受精神有些模糊，手指尖无意识地哆嗦，心情上都有少许兴奋了。

　　他轻吐一口烟，人间的味道从嘴里逃出来，灰色的烟卷着几分乏味困倦融入空气中。

　　拿出第三根烟的时候，蓝槑的大拇指在上头摩擦了几下，最终照旧放回去了。

　　蓝槑起身，终于没有再蹲下去。

　　但是没有直接往麦当劳走，而是吃了两粒口香糖，边细细嚼着，边去最近的小超市。

　　女生一般都不喜欢烟味儿，他抽了两根烟，刘孚歆肯定能闻出来。这才计划死马当活马医地赶忙买点什么工具都行，一定要掩盖住自己身上的烟味儿。

　　他随便拿了一瓶花露水，放在柜台上。

　　“呦，小兄弟，”后面排队的人似乎很无聊，很自来熟地直接聊上了，“这天儿都没什么蚊子啊，买花露水儿干嘛的？”

　　“……”原来觉得没什么，但蓝槑觉得耳边有只蚊子在嗡嗡吵人。

　　他心情欠好的时候，除了刘孚歆没人敢理他。

　　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人找他搭话。

　　“这么重的烟味，是吸烟担忧女朋友发现？”后面的人八卦之心马上起来了。

　　“……”

　　“或者媳妇儿？”

　　蓝槑长得有些成熟，此时的心情更成熟，究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但也不至于成熟（老）到已经娶老婆了吧？！

　　“看不出来嘛，小兄弟可以啊？我都没媳妇儿。”

　　“……”

　　一听就是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排个队都能这么八卦？这样浑浑噩噩过了的人，能娶到老婆才怪哩。

　　“……”后面的人觉得贴上了冷屁股，便觉得对方好不识趣，也没再说话了，跟后面新排上的人说起话来。

　　蓝槑结完账就走了，边走边往身上喷花露水。

　　刺鼻的味道直冲脑海，蓝槑觉得自己似乎一只蚊子，都要被呛死了。

　　但是只要不被刘孚歆嫌弃烟味，他也勉强能忍这个令人厌恶的味道。

　　“哇……你身上什么味儿啊！”刘孚歆看到一个飘散着刺鼻的味道的蓝槑走到她面前时，连忙皱着小眉头捏住了鼻子。

　　“…………”结果照旧被嫌弃味道了啊。

　　蓝槑垂了垂眼帘，有些想逗她笑。

　　但他自己都完全笑不出来，要想什么搞笑的事情才气逗她笑哇。

　　“我……刚上茅厕被蚊子叮了。所以喷了花露水。”蓝槑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

　　“花露水啊……”刘孚歆慢慢放下手，“上茅厕？被叮哪了？不会是……”她坏笑了一下，开玩笑地挑了挑眉。

　　蓝槑缄默沉静了几秒，也微微抬了抬眉毛：“对。”

　　“噗嗤——”刘孚歆笑了出来，“真哒？”

　　蓝槑看见刘孚歆笑了，便认真所在了头。

　　狠起来自己都黑。

　　“那你要是觉得痒了想挠怎么办啊？”刘孚歆歪了头。

　　“………忍。”

　　“哈哈，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刘孚歆笑得嘴角飞上了树梢，眼眉如月牙，倒是一番美景。

　　“来一份麦香鸡。”蓝槑不计划再继续下去这个奇奇怪怪的话题了。

　　“哦~”刘孚歆意识到自己还在事情中，便立刻回神开始认真点餐。

　　“你上次也要的这个啊。”她随口一说。

　　虽然是无意之间脱口而出，却让蓝槑突然像蔫草提了脑袋，“你记得？”

　　“啊？”刘孚歆愣了愣，停下手中的活儿仔细想了想：“咦？我为什么记得……我英语单词要是能记得这么清楚就好了！”

　　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蓝槑的脑子却还停留在刘孚歆能记着他喜欢吃什么的念头上。

　　然后给了刘孚歆一粒口香糖。

　　“嘿嘿！”刘孚歆呲牙一笑，“小女子多谢客官~”

　　“……”

　　取餐的时候蓝槑发现多了两个甜筒冰激凌。

　　“？”他看向刘孚歆，“强买强卖？？

　　刘孚歆对他说道：“知道你喜欢吃甜的，这一顿晚餐不吃点儿不难受吗？别担忧，我请你哒。你这一学期都给我几多糖了，我总得还你点啥吧，否则我都欠美意思啦~给你和安璃殇一人买了一份哦，安璃殇他还没走，你跟他坐一桌吧！”

　　“嗯……”蓝槑紧紧盯着那个甜筒。

　　良久，他开口道：“我给你的，你什么都不欠。”

　　他用如猎豹的琥珀色眸子深深地看着刘孚歆，不清楚眼中究竟藏了几多情绪。

　　刘孚歆却觉得他的眼眸像温顺地收起了尖锐爪子的猫。

　　而她不知道，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

　　她的特权。

　　“好吧，那就当是我送你的啦。”刘孚歆巧笑嫣然。

　　“嗯。”蓝槑耳根一红，小心翼翼地走向餐桌位置。

　　刘孚歆远比吸烟要治愈焦虑情绪，他抽完两根烟没感受心情有什么较大的反转，现在却因为刘孚歆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烟瘾，但对刘孚歆的笑容上瘾了。

　　这是刘孚歆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吧……

　　是第一份吧……

　　礼物……

　　……礼物？

　　礼物？！！

　　蓝槑突然手中一晃，甜筒也随着晃了一下，他立刻紧张地定住身子。

　　礼物！他突然忏悔把礼物扔掉了！

　　怎么办……

　　他把食物放上桌子之后，太眼看了一眼安璃殇。

　　安璃殇不知所以，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有个甜筒是你的。我出去一下。”蓝槑道。

　　“哦。”

　　蓝槑立刻转身跑出去。

　　跑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又意识到甜筒冰激凌会化掉的。

　　但究竟已经跑了半路，他一边担忧垃圾会被收掉，那可是给刘孚歆的礼物;又一边担忧甜筒会化，那可是刘孚歆给他的礼物！

　　两边着急，却都是为了刘孚歆。

　　最终照旧冲向垃圾桶。

　　只要够快就可以做到！

　　他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这样——去捡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