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暂留皇宫
是夜，越人邀林灵赏月。
三两盏茶事后，林灵道:“你叫我这个俗人来赏月，我却不知如何赏得，只尝了几口茶水便罢，”
越人道:“公主需知，赏月赏的又岂是月？不外赏的是赏月人的情。”
“你说，在这红墙之内，赏这月，是怎样的感受？”林灵突然道。
她深知，公里宫外，一墙之隔，即是两种人生。
“草木常春，花心易冷。这赶着进宫的女人啊，想着年纪尚小，搏一搏那等前程，又不想着，这红墙粉瓦内另有那等年老的、得势的、受宠的。然不管是种种人，都各怀心事，只要有那风一吹，便如同飞雪，又哪里来的心思赏月呢？”
闻了这话，林灵呆呆的看着月，也不知是喜是悲。只过了好一会，方作声道:“如此说来，这宫里头的日子，虽有荣华富贵，却到底比不得外头的小家子。这月，也照旧外头更要圆些。”
越人见她心事渐重，这又宽慰说:“不外事无绝对。若有那草木当春、花鲜叶茂，果能随愿，或者徐徐的好来。”
“可若是不能随愿，岂不是只恐似那花柳残春，再禁不得风吹雨送。”林灵一言至此，难免感伤。
我若是从了水涂，未来若他一时不喜我，或我一时失了势，即是死了又有那边说理儿去？那两个孩子恐怕也得叫人发卖了，想他两个颇有些模样，若一时沦落风尘，叫人惦念上，则又如何是好？
这样的心思，竟压得她咳了些血痰。
越人快步上前，替她细细切脉，却也是那忧思之症，因道:“公主孤芳傲世之姿，何苦这样感怀自伤。”
“原不为他事，只苦你我天生得了一副女儿身。”林灵柔柔说道。
她能够感受到越人对她的体贴之意。以她的阅历，也不应该感怀伤心，可是如今...倒是多了一番心情。她这今人，也即是昔人了。
殊不知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有人黑暗禀报至若兮处，若兮也只是太息。
然谁也想不着的——第二日瑞王来看时，林女人竟病倒了。
因是若兮忙传了越人来细细询问。又因若兮环视左右，面露难色，便遣众人都下去，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越人道:“娘娘，公主乃是忧思过虑之症，许是藏了事。”
闻言，若兮了口气。越人原系她的心腹，自是信得过的。
“本宫道是什么样的病症，原来是这个。不外，长青公主如今身份高尚，又合瑞王心意、得陛下青睐，不应有忧虑才是。”
越人叹一声道:“公主特殊人也，或许心思也异于凡人，还望娘娘恕罪。”
“这也是长青的劫数，你为医者，尽心即是了。”若兮并非完全猜不着林灵的心思。宫里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结合她素来的行径喜好，便也可捉摸到七八分。
又道:“本宫昨夜细想，忽觉长青与前些年林家丢的女儿甚是相似，她如今亦是收养的，算算约莫年纪也像，你且留心着。果若真是，或许她这心事便此开解了也未可知。”
“是，娘娘放心，我正这样想着。”
越人回去时，林灵正将将坐起。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真真叫人心疼。
她急遽上前:“公主，您醒了？”
林灵不知何意，把手拉着她说:“好端端的，你怎这样焦急？有什么话儿，要说才是。”
越人道:“这话我原是不应说的，这会子因为实在要紧。”林灵道:“你慢慢的说。”
她便道:“秦夫人从前丢的孩子，我当年亦是见过，观其相貌，与公主甚是相似。”
林灵一笑:“这有什么，小孩子的时候，颜色上谁就能胜过谁去么？况且，又有那俗话说的‘女大十八变’，当不得真儿。”
越人摇摇头:“若仅是如此，这个口我也不向公主开，只是昨日观秦夫人与公主之症，乍看只都是忧思之症，然仔细想来，却又一脉相承之像。昨日我在林府未曾说的，秦夫人病应有先天不足之症，只是后天调养恰当，才不显露。而公主之症，亦有相似。”
林灵问言，并未言语。
倒不是不信越人，只是心里在想着，这样“狗血”之事，竟真叫她给碰着了，主人公照旧她自己。
只见她想了一想，说道:“这倒不难。他日请秦夫人验验这就是了，只是不要提前说明此事，以免白白叫人失望。”
越人应下，又问:“今儿一早，瑞王殿下来访公主，因公主未曾醒来，未敢打扰，现下可要去通报一声？”
林灵道:“我好欠好的，又是什么要紧的事？难为他想着，现在很不必去打扰他。倒有一桩事儿，你替我去办了来。”
道是何事？
原来林灵如今只告诉自己莫要想着其他的事，专心儿把那玉米并修书之事完成，也好于国家社稷有些进益。
只是民间所有的农典，到底比不上宫里周全。且眼下她这个病，想来一时也是走不得的，越性琢磨着取了那些书来读，亦可以消磨时间。
越人去求若兮，若兮自无不许，然又叹道:“真难为这孩子，一个女儿家家还要为这些事儿费心”又付托人:“快取本宫前儿得的那一对儿丝金桃形翡翠钗来，送去给长青公主。”
“娘娘且慢！”越人叫住人，在若兮不解的眼神中道，“越人本不应僭越，然素日观公主行径，恐之不喜，望娘娘恕罪。”
若兮道:“无妨，你且说说缘由。”
“公主素来不喜奢侈，希望皇后娘娘与陛下赏赐之物皆未曾用，所用膳食也与宫中差异，竟十分简朴。”
听她此话，若兮便心里琢磨，这宫中府中，为显皇家气派事事奢华铺张，是否有失楷模。
一国之风，自然需一国之主领导。若国主亦不觉其害，就算黎民知晓其害，达官富贵又怎知其害？
殊不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
这样想着，便依了若兮，只道:“你也盯着些你主子，不行操劳太过，伤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