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斌脸色阴沉,他倒是没想到只是外出查个案,顾小年他们竟然还会带上手令。
绝不夸张地说,今天若是没有袁之焕的手令在,他完全可以将顾小年一行人直接拿下,先送进诏狱一顿伺候再说。
因为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监察司靠的就是眼见,只要看着你跟云家的人在一块了,甭管你是公务照旧私事,都可以写进无常簿里,按同党带走。
但现在不行了,有袁之焕的手令,那顾小年就出师有名,蔡文斌若是继续下令拿人,那就是故意生事,私心作祟。这个锅他背不了,也不敢背。
所以,蔡文斌只能挥退手下的锦衣卫,免得真有哪个愣头青多说什么不应说的话,或是有什么逾越之举。
他看向顾小年的目光中带了几分阴冷,也有些恼火。
因为今天此举原来就是事先商量好的。
……
顺平王周白与邱忌素来交好,其子周康更是心慕邱嫣多年,只不外邱嫣自视甚高,就算周康是王府世子,也从未入了她的眼。
但邱忌一死,且此案被下了定论之后,原先的那些往来之人俱都闭门不见,让邱嫣就算是想要求助都不得而入。
不外那些人好歹还留了几分情面,若是被锦衣卫的人知道邱嫣的下落,结果可想而知。但邱嫣不会谢谢那些人,反而会因此越发憎恨。
憎恨这些素日和善的‘尊长’,也憎恨顾小年这个罪魁罪魁。
所以,她去找了周康。
封号‘顺平’二字可想而知,历代承袭的王爷都算不上什么雄才伟略之人,而这一代的顺平王同样如此。
不外邱嫣自是不会去求他,在神都里的王爷,险些都是被皇宫大内的那位神皇女帝圈养囚禁的废物,他们不敢做什么的,因为都被骇破了胆子。
当今陛下的手段,二十多年来表露无疑。
而顺平王府的世子周康差异,他虽然性格软弱,但有一个利益,那就是对邱嫣足够死心塌地。
这是很不行思议的,堂堂一位世子,竟然少少会出王府,而是待在府中吟诗作画。
这种人很闷,也很无趣,老实、看起来很好欺负,但若是心里认定了一小我私家,那他就会掉臂一切。
所以,当邱嫣哭哭啼啼地偷偷找上他之后,来自对方的那股巨大的伤心便瞬间凿透了周康的心扉,他要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雪恨。
为此,他可以支付所有,甚至是放弃一切。
周康允许了邱嫣,所以今日才会随蔡文斌来这西坊市。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来的时候心里难掩好奇,他会四下看,绝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甚至是做出一些在同行的锦衣卫眼里看似是很傻的举动。
但当进到这云来客栈,见到邱嫣口中的‘恶贼’之后,周康反而平静了下来。
眼前这个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是灭门的锦衣卫鹰犬,是让邱嫣失去幸福的罪魁罪魁,也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杀死的人。
周康看着眼前那张清秀而淡漠的脸,忽地笑了笑。
笑声虽轻,但在此时平静中却有些显眼。
被赶到角落,实则却是在看戏的食客和风媒看了过来,而顾小年的目光同样落到了对方身上。
面容柔和而苍白,不是形似自己先前的那般病态白,周康身上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尊贵,但同时另有一点不谙世事的懵懂。
给人的感受很简朴,那就是单纯,不忍伤害。
顾小年看着对方似乎是朝自己走过来了,那双眼中,有恨意,另有些莫名的心疼夹在其中。
他皱了皱眉,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舒展了一下。
“你就是顾小年。”不是疑问,反而是一种肯定的陈述,周康的语气平坦,毫无起伏。
顾小年点颔首,然后眼前便泛起了一只手。
手指修长,透着久不见阳光的白,其上一层薄薄的真气汇聚,如同承载着翻涌的水浪。
周康是突然脱手,更是偷袭,这一招是《断浪分叠掌》,东海灵龟岛的秘传绝学。
……
很少有人知道周康会武功,因为他险些不离开顺平王府,更别说是行走江湖。
但他喜欢诗画却是人尽皆知,谁都知道顺平王周白的儿子诗画是一绝,所绘的画很受神都女子的喜爱。只不外周康现身的次数太少了,所以对于他的人倒是少有人真正了解。
而邱嫣却是知道,别看周康外表柔弱,但他师承灵龟岛木老人,修行《鲸浪心法》,内力浑朴,一身武道修为更是先天一流。
木老人是先天绝顶妙手,护短的性格在江湖中又是人尽皆知。而周康是堂堂的王府世子,身为皇亲贵胄自然尊贵。
是以,邱嫣才会挑动周康来脱手,与顾小年对上。
若是能杀了顾小年更好,若是杀不了,那两人也会因此结下仇怨,依着顾小年的性子,肯定会对周康抨击。后者同样如此,老实人一旦提倡狠来,事不见血绝不会收手。
虽然,要是顾小年直接将周康杀了,这更遂了邱嫣的心意。
顺平王周白的独子被锦衣卫杀了,就算周白性格再唯诺,他总不会还无动于衷吧?
曾对自己有恩的恩人之子被人灭了满门,他记挂魏佲轩的威势而龟缩,但若是周康死了,就算周白再是个王八,他也要转动一下。
邱嫣的算盘打的很好,就算周康不死,她也不会让他回王府。
这些蔡文斌自然知情,因为他同样想弄死顾小年。他与邱嫣一拍即合,便做出了今日的这出戏。
此时,蔡文斌压下心中激动,手按绣春刀,睁大眼睛看着,他要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局面会如何生长。
这是一种看唱本的心思,很挠人心。
……
顾小年虽然觉得急遽,但还不至于来不及反映。
周康的气息先前沉稳如常,他也没有刻意感知,此时一脱手倒让顾小年几多有些惊讶。
他点出二指如剑,飘然写意,恰似袖间隐含禅机。神色平静,左手探出时,煞气涌动,指上已有乌光流转,就这么从容地迎上了周康挥落的一掌。
轰鸣声响,气劲四溢。
身旁云子阳包罗杜驰诸人俱是退却数步,而场中两人脚下的地板凹陷崩裂,木屑纷飞。
周康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他目光闪动,内力催动愈甚,真气激荡时隐有水声轻响。
顾小年只觉对方真气如同浪潮般一浪强过一浪,但难得有年轻妙手与他搭手,此时倒有些见猎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