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率婷站在一个周遭半径不到十五米地基坑边缘,举目围绕,想看最后一眼人世间,她开始哆嗦起来,看似在荒郊野岭,但是不远处有工厂的灯光微弱闪烁和成堆的山坡以及板房轮廓。圆筒水泥搅拌机的机械臂上挂着一个像是暗光档位的工地照明灯。光线暗到仅深两米的坑底都是一片黢黑。
Q在她身后一再强调:“不要转过来,如果你看见我们,我们可就直接把你推下去了。”
颔首:“嗯。”
Q:“你左手边那个生锈的梯子你看一下能用不,顺着它下去。”
颔首:“好。”
搅拌机的声音削弱。停止。似乎是告诉她在期待她。
她的畏惧与泪水早已在心里流干,“我被死神盯上了,在清夷山的山坡上他就在黑黑暗窥视过我,所以没什么,没什么的,周率婷,大脑缺氧死亡也就几分钟的事。”
她双手捏住锈铁扶手,仔细感受,梯子上的每一块锈斑她都耐心视察。这是她之前从来未曾关注过的痕迹。她瞧见那锈斑之色,泛得更黄,一层一层得锈出坑状,手里清晰感受到凹凸。
咔吱——
连梯子都欺负她。她的整个身体的才下到一半,便硬生生断截,连人带梯子掉下去。
Q对着坑底,逆光,语气体贴:“喂——你没事吧?”
周率婷听见这个问候觉得可笑。回覆有事会延缓水泥浇下来吗?她伸脱手扶了扶坑壁,勉强站起来,膝盖被铁梯砸得生疼,没有措施移动,只好蜷缩在湿润阴暗的角落。
Q没听见回应,只能确定她确实下去了。他转过身,压低鸭舌帽,并没有下令“开始”。先是点燃一根烟默默抽起来。
烟至半截,摆手。水泥搅拌机轰隆轰隆地转动起来,一坨坨液体水泥顺着传输轨道向坑内输送。
率婷拼命睁大眼睛,眼看那成堆的水泥向她迫近,徐徐笼罩双腿,人的本能终于发作,她开始哭喊:“用我邮箱举报你们的也纷歧定是真的我,我的邮箱密码也可能被盗啊,我真的没有我没做过损害你们利益的事情。你们相信我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求求你们。”
坑上一片机械轰隆声与山寨复读机最大外放音量的张学友歌声“确信不疑偶遇你时凝望你一双眼开始……冒充开心心更悲……”。
水泥徐徐笼罩至她的大腿,她感受到那酷寒的窒息流动在四周,身子贴在坑壁,双手指甲扒拉着想要向上爬,早已不知是血肉模糊。
她的哭喊,淹没在歌声与配景杂音中。无人听见。
绝望之际……
一道横向光束——极白——极凉的车灯光划开黑暗。
周率婷转头,见到一辆轿车正悬浮停留在坑的正上方,一个眨眼的时光,这轿车便重重砸向坑底,坠落下来,水泥坑底如同缓冲垫宁静接住,但绝不留情要吞没车身,窗户摇下,楚项歌探出脑袋:“率婷!你还能走过来吗?”
“楚、楚项歌……”率婷喜极而泣,“可以,我虽然可以,你别发动车了,我马上过来!”
率婷完全使出了逾越正凡人的求生欲,肾上腺素飙升,迈开步子,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扑腾已往!”
楚项歌将外套脱下,他已经无法打开车门:“过来,抓住我的衣服袖子,我拉你!”
顺着车后窗,率婷拼死命,像是屁股后面着迫切于打洞的老鼠,哪怕脸着地,也掉臂一切钻进车里,楚项歌从前座调到后座,接住她即将着地的脸。
关上窗户,水泥已经淹没至车窗。
楚项歌紧紧抱住不停发抖的她,满眼的怜惜关切:“好了,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救险队马上赶到。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
率婷扑在楚项歌怀里震颤心肺得痛哭,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现在的她只渴求有小我私家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让她感受到温暖,不再是四下的酷寒黑暗……
“防凝剂,防冻液!快——”
“那边架个桥!”
“凌城新闻深夜报道,一辆车牌号为LJ38891的轿车不知何原因突入正在施工的水泥坑中,现在工程抢险队正在对车内人进行紧抢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