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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第39章 两难

风雨大宋 安化军 2320 2018-09-28 18:05:00

  郑朋到了巡检寨后院,见已经摆好了酒席,不由眼睛一亮。作为司理参军,他从州城到了这里,便就没日没夜地审讯人犯,整理卷宗,忙得天昏暗。虽然很快就把永城县尉调了过来,人手依然紧张。今天杜中宵请客,终于能够轻松一下,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分宾主落座,杜中宵道:“因州里有事,通判回州城几日。念郑司理辛苦,我这里备个宴席,小饮几杯。一会差人给审案的吏人送些酒肉,让他们轻松一下。”

  郑朋连连致谢:“节推有心!审了这些日子,大致有些眉目,对吏人是该酬奖一番。”

  亳州和宿州都是节度州,晚唐老例,节度使向兼视察使,杜中宵和苏颂都是视察推官,说起来是比节度推官低一级的。不外政界上使用高一级的官称是常见的事,各人都称他们是节推。实际上节度推官和视察推官在职掌上并无差异,只是对选人来说,有品阶上的细微差异,这种差异对进士身世的官员无关紧要,他们又不会在选人阶依次晋升,只是他们入政界的阶梯而已。

  杜中宵饮了一杯酒,取出王安石从扬州来的公牍,交予郑朋,口中道:“通判离开之前,让我与司理商量此事。里面提到一个柴节级,一时想不起是何人,不知司理可有些眉目。”

  郑朋接了公牍看过,想了一会,突然道:“莫非是他?姓柴的节级,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人。”

  见杜中宵、苏颂、程县尉和何寨主几人都看着自己,郑朋道:“州院有一个柴本山,原是司理院的节级,厥后转到州院做虞侯。此人为吏多年,诸如协理刑狱、押解配送监犯,诸般杂事都做过。数年前我到亳州任职,也是此人迎来送往。此人职级不高,但多年押解监犯,跟不少江湖人物熟识。”

  众人点了颔首,心中都觉得应该就是此人了。虞侯源自五代时的马步都虞侯,那时是州里的实权官员之一,入宋之后跟许多五代将衙的官职一样,成了吏人职位,职位低微。州衙虞侯都是隶属于州院和司理院,专门跟监犯打交道。杜中宵前世读的《水浒》中,押送林冲发配的两小我私家,身份就应是虞侯。

  入宋之后,五代节度使衙下的许多官员,特别是武官,都成了公吏。他们职位一落千丈,但许多官称没变,有的甚至职掌也没变。五代时候,衙前诸官、孔目、押司、节级等都位高权重,但到了现在,都是衙门里的公吏差役。不外民间的称谓,照旧习惯性地凭据他们的官称,衙门吏人视察、节级、虞侯随处都是,算是历史的遗存,这些原来高尚的官称实际上现在不是官。

  这是时代的缩影,便如杜中宵前世,快速的社会厘革,让国营经济时代的一些不得了的称谓,到了革新之后迅速烂大街,是一个原理。千百年后人们读历史,一样会感应困惑。几十年前的人被称老总,身份一定吓坏人,没几多年就随处是某总,只是其时的人不觉得而已。

  柴本山只是郑朋手下一个低级吏人,杜中宵等人问起他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当下从外面唤了一个自己的随从来,让他拿帖回州城,让柴本山到巡检寨听用。州院和司理院是诸曹参军的两狱,虽然并不相同,但人员往来很是频繁,并不会惹人怀疑。

  喝了一会酒,众人的话题照旧回到马蒙的案子上来。此案涉及众多公吏,但对官员来说,这些属下犯事并不会背负多大肩负。仕宦有别,官员不会因为吏人犯事,自己有连带责任,众人没有心理肩负。

  郑朋道:“现在最棘手的事情,是永城县的积年老吏险些全部犯事,一旦彻查,便无人可用。特别是两个管事的一个贺押司,一个韦押司,包揽刑狱,多有非法。就是叶主簿管下催收粮税的里正和乡书手都多有犯案,更不要说都头、耆长之类。把这些人全部法办,则一县事务,就此瘫痪。”

  杜中宵道:“若是如此,把他们清理之后,从别县调人来行不行?”

  程县尉连连摇头:“这些吏人向来都用本乡大户,若用外县人,哪个服他们?事情就无法做了。”

  郑朋也叹气:“官员治地方,吏人是爪牙。他们在当地没有势力,便就爪钝牙崩,无法做事。”

  杜中宵想来想去,用自己前世作比,终究照旧得同意两人的看法。他前世的执法规章何等严密,各机构齐全,具体的服务人员依然是以当地人为主。不如此,新结业的学生娃能办成什么?

  郑朋又道:“若是非法办他们,又不能震慑众人。做出这么多大案,依然好幸亏衙门当差,那以后这地方就越发难治了。此是两难之处,只能等知州和通判决断了。”

  杜中宵道:“依此看来,通常涉案人员,须要究治。不外既然是窝案,刑责可以减轻,让小错之人戴罪立功。也就是广捕广罚,但责罚除首恶外,不必太重。”

  众人颔首。现在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

  又饮几杯酒,程县尉突然摇头苦笑:“还好此案是在秋税征完之后才办,否则,乡里大户险些家家有人犯案,今年的税赋哪里收去?趁着现在冬闲,此案还要速办,万不行拖到来年开春。否则,有些大户心虚,把家产变卖,逃往他乡,来年的夏税又无处收去。”

  其他几人颔首同意,边喝酒边商量着细节。

  杜中宵在一边静静听着,一边思考一边学习。这才是真正地方为官的经验,千头万绪,许多事情牵一发动全身。不能图一时爽了,把地方搞得一团糟,到头来亏损的照旧自己。

  为什么出了案子,许多怙恃官能压就压,能拖就拖?收行贿、懒于政务的人是有,但更多的,是怕麻烦。案子牵扯到这些大户,要考虑的不只是公正公正,还要考虑以后的施政。

  官员为什么许多时候向着势力人家?因为这些人家能够淘汰许多政务上的麻烦。好比税赋,一乡只要压到里正头上,让他去催缴,少了分数先从他家把税赋强征上来。至于以后他用什么手段,怎么从乡民那里补足自己的损失,那就不是官员费心的事情了。一县十数乡,只要大多数的乡里有这种大户里正,最重要的考课税赋就基本保证了。

  照旧那句话,乡村地域的税收成本是很高的。朝廷只管考课,可不会管怙恃官收税的成本,地方大户便就成了收税成本的缓冲器。为了完成考课,有时对地方大户让利,有时逼得其家破人亡,对于官员来说都有可能,单看怎样做对自己有利而已。

  杜中宵的知识,许多是从他前世那样的时代推算而来,在这个时代另有许多学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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