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也能喝酒,林驹把三个杯子倒满,二姨夫举起了酒杯。
“驹子现在给老师当老师,也能赚钱,这就是大人了。现在咱们就走一个。来,驹子,干了”。
说着,三人碰了一下酒盅,喝了一个。
林驹现在十四岁,这个年纪照旧个孩子,一般情况下,大人不允许喝酒。
除了酒照旧稀缺物品之外,也跟未成年有关。
现在二姨夫跟林驹一起喝酒,就是拿林驹当大人看了。
原因除了适才他说的当老师和能赚钱之外,还在于二姨夫看到了林驹这回处置惩罚蛤蟆这件事上的成熟体现。
用一百个蛤蟆在家里作幌子,应付外面,把两千个蛤蟆送到这里来,丢卒保车,已经具有大人的智慧。
二姨夫很少跟人谈起以前的事情,今天喝了酒兴奋,就谈起了以前的事情。
“驹子,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做的是什么生意么”?
“二姨夫,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你能给我说说么”?
“嘿嘿,换做别人我是不说的,今天是你,我就跟你说说。我做的是大烟土生意,倒卖大烟土”。
“哎呦,二姨夫,做这生意,怕是要杀头的吧”。
“哪里有那么邪乎,不杀头,其实跟做一般生意差不多,那个时候也不犯罪,不外是收税大了些”。
“那个时候,许多人抽大烟,就连反动派的大兵们,都经常抽大烟。不少时候,军饷都不发钱,就给发大烟土”。
“厥后法币毛的厉害,一袋子钱买不来一袋子粮食,钱不值钱,就拿大烟土去换工具,比钱管用,到哪里都愿意要”。
“哪里来的那么多烟土”?
“我弄的烟土,都是从高丽那边运过来的,东瀛人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干这个生意了”。
呵,这个二姨夫,几十年前,就搞国际贸易。
“这么说,其时做这个生意的,一定有不少人啦”。
“是有不少人,不外就我最赚钱”。
“为什么”?
“别人做生意,都是翻山越岭走小道,躲避关卡,费时艰辛,还经常叫人抓着,不是没收了,就是交税了。我从来都不交税”。
“姨夫是怎么做到的”?
“我就是坐火车,大摇大摆地带着”。
“坐火车不检查么”?
“也检查,不外我派头足啊。我是国高结业,带着两个下人,礼帽墨镜,西装革履,会讲一些东瀛话,连东瀛人的宪兵见了我都敬礼,从来没有人检查过我”。
这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考究个派头、排场。
“我天天听匣子,琢磨着这政策要变了,好日子快来了。南边那里已经有消息了,用不了多久,咱们这边也会动起来”。
“你现在赚钱,就正是时候”。
“唉,二姨夫,这不也是家里没钱,逼出来的么”。
“对,穷则思变。穷没关系,要有志气。这回蛤蟆的事儿,你做的就挺好”。
“不外,现在你照旧要好好念书,未来考上大学。要是家里钱不够,我和你二姨拿钱供你念书,一直供到你大学结业”。
“谢谢二姨,二姨夫,我自己能赚钱”。
我要是用你供我念书,前世也就白混了一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有志气。你未来想要做什么生意,没有资本,就来找我,我给你出钱”。
呵,口气倒是不小。
“二姨夫,我想做大生意,哪里能叫你出钱”?
林驹想借机试探一下,二姨家到底有几多家底儿。
“哼,小兔崽子,敢瞧不起你二姨夫?你知道我赚的最大一笔钱,是从谁身上赚的么”?
“从哪里赚的”?
“从东瀛人身上赚的”。
“二姨夫还能从东瀛人那里赚钱?你是怎么赚的”?
这一点,林驹倒是真的挺好奇。
“当初东瀛人投降,恢复以后,东瀛人退却回国,就有不少是从绿江那里退却的”。
“那个时候他们等着遣返,都集中在绿江海边儿。你知道他们那个时候最缺什么工具么”?
“缺船,缺火车”。
“错,他们缺粮食。缺船缺车可以等,缺粮等不了,不吃就要饿死”。
林驹已经隐隐推测到了二姨夫的思路。
不外他没有直接问,又给二姨夫倒了一盅酒,两人喝了下去。
“我拿粮食,就跟他们换工具,你知道我换的是什么”?
“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
“我告诉你,我换的是金银珠宝,骨董字画。这些工具,都是咱们华夏的宝物,落到他们手里,想带回东瀛去,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就愿意跟你换”?
“自然不愿意,不外他们没吃的,这些工具一不能吃,二不能喝,总是活命要紧,不愿意换,也得换”。
“老子就狠狠地宰他们,我拿一个苞米面饼子,换过一块金表。十个地瓜,换过一两金条”。
“哎呦,二姨夫,那你可发大财了”。
“唉,原来应该发大财,可惜厥后叫人给告到南京来的接收大员那里,叫我给交上去”。
“那你交了么”?
“不交不行啊,把我给抓去了。不外,老子也不傻,留了后手,交上去一些,把我给放回来了”。
这才切合二姨夫的性格。
以他的精明,不会忘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鸡蛋不会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现在看来,二姨夫手里还会有存货。
只是这些工具,现在还不值钱。等到过个二十几年后,人们富足起来了,兴起了收藏热,才会把价钱炒起来。
现在纵然想卖,也没有渠道脱手。
“好好念书,有文化才气有见识。未来有时机,要往大地方走,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呆在山沟里不行。大地方人多,钱也多,山沟里面,能有几个钱”?
“出去之后,要有一身好行头,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排场,人们才敢跟你做生意。就你现在这身行头,到了大地方,别说做生意,车船店脚牙都瞧不起你,在路上就不顺当,还怎么做生意”?
车船店脚牙,是古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意思是这些人最为势力眼,惯于以貌取人,比力难缠。
车,就是车夫。
船,就是船夫。
店,就是旅店、饭馆之类的小二,伙计。
脚,就是搬运货物的脚夫。
牙,就是牙郎,也就是经纪人。
“二姨夫,我也计划过些日子就换一身叶子”。
“这就对了,没有钱,二姨夫给你拿”。
“谢谢二姨夫,外甥再敬您老人家一盅”。
这一晚,二姨夫说了许多。
最后两人都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