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名士卒打着灯笼,护送上身赤裸的苏昂,也护送兴奋到差点不会走路的仲嫂绛回去,众人盯着他们的背影,赞叹声不停于耳。
而在县考院内,朝爵门的地方,文掾朱昴目光映照灯火,眼睛泽泽闪烁:“苏家子胆色过人,定能坚守本心。上官大人,此子很好,很好啊,您要是不想收徒,下官就收了,他,说不定能成为举人!”
能成举人吗?
手持县令大印的公孙抚略微闭眼,旋即睁开,却没有回覆。
要说收徒,他也看好苏昂,但苏昂太注重子女情长了,钟情的又是一个坑害过自己的蛇蝎女子。说什么能成举人,就算有成就进士文位的天赋,要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也啥都不是!
“此事再议。”公孙抚转身进去,朝爵门慢慢关闭。
数百盏灯笼,也随着学子、秀才、眷属们的离去蜿蜒成蛇,徐徐看不见了,只剩下巍峨的县考院、凉亭、高台,在清冷的月光下不停的更深露重。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陈明还在怪笑,攀爬高台,恰似真的疯了。
“铁廊坊吴家,恭贺苏家郎得中县考魁首,送细布一匹!”
“苏宁坊王家,恭贺苏家郎得中县考魁首,送锦缎八尺!”
“里街坊周家,恭贺苏家郎得中县考魁首,送精铁剑一柄!”
铁廊坊苏家,简陋的门楣外来客络绎不停。苏昂的仲兄苏尔坐着轮椅,在门口迎接来客,而在院内的厅堂,喜欢结交少年英杰的洞图楼掌柜鲤婴,早就让小二们把酒宴部署妥当。
里面觥筹交织,管家默则是陪伴苏尔站在门前,报出来客所送贺礼,满是皱褶的老脸笑得似乎开春的雏菊一般,有了这些贺礼,他这个持家的老管家可算松快了。
瑶国布匹难得,细布和金饼一样,都是可以流通的钱币,况且另有更值钱的锦缎和精铁剑。
精铁剑越发尖锐和坚韧,比青铜剑厉害许多,铁廊坊每月只能生产十柄精铁剑,而其中最差的一柄,也要作价三、五金左右了。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纵脱思无涯。
一个县考魁首,让门楣黯然的苏家焕发生机!
“报!魁首苏昂,半刻钟后返回家门!”
九名士卒,除了八名护送苏昂、仲嫂绛以外,另有一名提前到达苏家门前,这人一身青铜铠甲,腰间佩刀荡起一阵水流清波,似乎踩着波涛奔走而来。他的速度很快,如电般落在门前,先朝苏尔行了一礼,朗笑道:“陈安县卫所什长,二级爵上造虎默参见走马爵苏尔!敢问苏尔大人,贵贵寓的四女人怎么没有出来?”
按规则,魁首回府,前行探路的士卒,必须先造访苏昂的弟弟妹妹,然后是苏昂的兄长姐姐,最后是苏昂的尊长。这是贺喜讨要赏钱,而同时作为治理十人的兵卒什长跑来贺喜,也是给魁首架势。
可是四女人?他们哪来的四女人?
苏尔和管家默瞪大眼睛,不明白虎默说的什么。
“哦,倒是小卒疏忽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虎默笑自得味深长,同时也颇有希冀的道:“魁首大人先前所说,喜女人课本气,轻生死!喜女人救他,他便救喜女人脱离苦海,而且,喜女人虽然是隶臣妾,但如同小奴鸢一样,可以叫魁首一声叔兄。凭据年纪排名,喜女人,就是您苏家的第四女。”
“啊?”
大门内,忽的传出惊呼的声音。
老夫人让花莺喜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听到这些,娇弱的身躯瘫软靠着房门。她怯怯露面,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别着木钗,早就没有脂粉也没风尘气息的脸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
这是花莺喜?虎默不敢相信。
听苏昂说喜女人重义气,轻生死,虎默就忍不住动了念头,此时看见真人,只觉得这哪里是青肆身世的女人?纯净、柔弱,让人怜惜,再加上那切合任侠审美观的重义气,轻生死,虎默只觉得,春天到了!
眨眨眼睛,虎默快步上前,犹豫一下,竟然单膝下跪,盔甲咔咔作响,再抱拳,铁血士卒的气息显于脸上:“虎默在此,恭喜女人叔兄得中县考魁首!”
呐?花莺喜吓了一跳。
别说花莺喜了,连着苏尔、管家默,另有来贺喜的人都吓得不轻。虎默是打前站的没错,但说白了,这是规则里给县考魁首的排场了,只论身份的话苏昂从军也只是小卒,治理十名兵卒的什长虎默,绝对比苏昂的职位要高。
而且不是只高一等,普通兵卒和什长中间,另有个伍长。
苏尔连忙打圆场,帮花莺喜塞了赏钱已往,几个半两钱经过花莺喜的手,虎默就珍而重之的接了,小心的放进铠甲里,随后对苏尔的贺喜也很郑重,但没单膝跪地,获得赏钱就随手塞进褡裢。
“呵呵~”
“嘻,这好明显。”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花莺喜则是脸色微微发红。被人给笑了,虎默一瞪眼,坚贞的脸也忍不住红了一丝,快步进门,去给苏昂的老母亲贺喜。
而此时,苏昂的队伍到了。
一应恭贺,自然不用多说,等众人酒足饭饱后,苏昂推着苏尔,清点众人送来的贺礼。
清点完毕,仲嫂绛乐得细嫩的小舌不停伸缩,只是细布和锦帛,就价值六十多块金饼!
“卖掉一些,把嫂嫂的妆奁赎回来。”
翻找了下贺礼,把精铁剑拿出来佩在腰间,苏昂轻笑道:“嫂嫂给的十几金我就收了,明个买工具要用。”说着,从里面选了最好的一匹细布,递给花莺喜道:“这是给你的,弄身好点的衣服。什长虎默的想法太明显了,我查下他的家世、风评、是否婚配,寻摸能给你找个好归宿。”
闻言,花莺喜的俏脸唰的白了。
苏昂还在把弄佩剑,倒是仲嫂绛看了一眼,噗嗤笑了:“好个小叔子!堂堂的县考魁首要牵什么红线?做什么红娘?你现在是秀才了,能够简上谈兵,明个铁得买些趁手的物件,先去睡吧。”
眼看苏昂颔首离去,仲嫂绛看看苏昂的背影,再看看花莺喜,黛眉略微挑起,微微摇了摇头。
都是女儿家,花莺喜起的念头,她懂,但小叔子的前途远大,犯不着弄个花莺身世的坏了名声。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自家的女人她也心疼。
想到这里,仲嫂绛拍拍花莺喜的肩膀,花莺喜就低下头,嘴角带着笑,眼底带着伤。
不应想的就不要去想,只知道这弱香残命,是苏家的,是苏昂的就好。
烛火的光,照得满堂起暖。
十二朝各人回了《文豪录》,苏昂在听唐伯虎的教诲。
“伤、哀、怨呐!”
唐伯虎拉长了音调,嬉笑道:“不才可说徒儿你啊,咱们做文杰必不行少的,一是美酒,二是美人,三是折扇,你一个都没有,让为师好生叹息。”
苏昂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明白花莺喜的小心思,但似乎小奴鸢一样,花莺喜只是刚刚起来的些许情愫而已。他还想着习梦,不敢不能也不愿意辜负。
唐伯虎也知道这点,拿话打趣他,自从拜了恩师,唐伯虎把个风骚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修行上要他走自己的路,但在生活情感上,总想他‘百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
凭据唐伯虎的说法,压制欲望是腐儒的事情,苏昂还年轻,晚上没陪睡的不舒坦,三天不换一个,也觉得不新鲜。对此,苏昂很怀疑,自己的这位恩师是不是又想画春宫图了?
“徒儿可不想做您春宫图的主角。”苏昂咬牙切齿。
眨眨眼睛,唐伯虎一脸正气道:“你这可是误会为师了,十二朝各人哪个不是正人君子?咳咳,虽然为师也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放心,你在床上翻波涌浪的时候,为师会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
“恩师在上,徒儿打死不信。”
十二朝各人,说好听了是先贤,说欠好听了,就是八千多个饱经沧桑的老鬼,这些老鬼经历太多、明白太多,以至于看看别人翻波涌浪,也不怎么在乎。
想到八千多人围观自己&%*,苏昂一阵恶寒,揭已往话题。
眉心神庭里,已经一片灼烁,苏昂抬头寓目,发现《文豪录》卷首上,十盏宫灯的第一盏亮了一半还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变得越发闪亮。
得中县考魁首,名声不停加壮大,黎民愿力也在不停涌来。黎民愿力可以加速修行,也可以不停点亮宫灯,苏昂盘算一下,觉得最多一个月,第一盏宫灯就能完全点亮。
唐伯虎落在苏昂身边,指着宫灯道:“一盏宫灯,可以让我等一人帮你一次,你已经是秀才了,以后的路好走,但首先,你得准备好秀才用的家什。”
苏昂点颔首,知道唐伯虎说的是什么。
成为秀才后,自己的身体有了质的变化,更有力气,更能抗打,但真正的力量,照旧秀才的‘简上谈兵’。秀才在竹简上镌刻诗词,才气沁入竹简,不管是风、林、火、山,照旧象形的人、兽,都可以异象显化出来,拥有莫大的威力,但需要刻削,还需要作为诗词承载物的‘简’。
简有许多种,从低到高,分为竹/木简、青竹简、白铁简/上等锦帛、赤铜简、银镜简、亮金简另有精绝简,其中竹/木简只能书写普通的工具,青竹简就能承载不错的文章了。贺礼中有八尺锦缎,因为不是最上等的锦帛,所以和青竹简分在一个类别里。
“恩师,我想试试。”想起自己拥有的力量,苏昂特别兴奋。
“贺礼的锦缎配不上你。”唐伯虎宠溺苏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