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才书·陆为霜篇（二十一）舟上摘莲困玄地
第二日上午，太白山在远处便已隐约可见。
颜愁问道：“大师兄，这些赶车的年老也要和我们一起上山吗？”
冯才书说道：“没有师父许可，凡人不行上山。我们在太白山脚下有一座庄院，这些车夫把工具送到那里，然后山上的师弟师妹便会下山来搬运。”
晌午时刻，车队已经到了太白山脚下。山脚下果真有一家宅院，只是平日乏人看护，里面颇为破败。众车夫将马车赶进去，把货物卸下。
陆为霜到这最后一辆马车上检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车上的箱子中，满是金银珠宝、翡翠玉器、名贵绸缎，价值不行估量。
一名车夫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向她行礼后，便带着其他人驾空车从宅院中离去。
陆为霜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二姐敬启：
二姐容华倾世，一如往日，今朝得见，弟心甚慰。弟颓然老矣，虽观镜而不自知，然鬓间鹤发，日添夜增，韶光已去，年华不再。
小弟愚昧，未知厅中之雀，慕云间鹤影而不行学；塘底之蛙，观远山之美而不行行。盖因心有余而力不逮也。弟文墨粗浅，武功不通，心性偏妄，执迷不悟，妄困凤凰于细笼，囚仙子于斗室，枉顾人伦，忘却恩义，岂不为外人笑也？
弟今幡然悔悟，恍然若梦初醒。蹉跎数十载，唯有修心安道，以度余生。
箱中之物，权为二姐他日出嫁之资。愿寻觅匹俦，万年好合。吉日愚弟今生或未可见也。
愚弟再拜顿首”
陆为霜看完信，心头百味杂陈。
不多时，只见陈思全和齐素娟带着众多师弟师妹从后院走出来。原来这宅院的后院，便通往太白山的小道。
众人欢呼雀跃，在陈思全和齐素娟的指挥下，男女门生分工，将工具一件件运到山上去。众门生见新购了这么多衣服首饰武器用具，无不欢喜雀跃。
齐素娟走到陆为霜身边说道：“大师姐这几日辛苦了。”
陆为霜将信收到怀里，说道：“下山玩几天而已，有什么辛苦？咱们快点上山，我有要紧事要告诉师父。”
云松子正在斜躺在房中，翘着二郎腿，一边看书，一边品茗，见陆为霜走进来，连忙正襟危坐，说道：“为霜，你回来了。你和冯九这趟差事干的不错。”
陆为霜说道：“师父过奖了。这是门生分内之事。”
云松子说道：“冯九呢？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陆为霜摇头说道：“门生还没有什么眉目。但是师父，门生在西安城，发现了秦川六鬼的踪迹。”
她立即把那日所见之事简陋说了一遍。
云松子吃了一惊，说道：“认真？难怪老羽士随处找不到他们，原来是跑到城里躲起来了。”
陆为霜说道：“现在该如何应对，还请师父示下。”
云松子沉吟片刻，问道：“为霜，你可有什么主张？”
陆为霜想起云霞仙子凄惨死状，不禁咬牙切齿，说道：“门生与那血刀客不共戴天！”
云松子说道：“这血海深仇，咱们虽然要报。再说我们不去寻仇，他们早晚也会找上门来。为霜，你去叫冯九、思全、素娟、褚凡他们几小我私家过来，为师有些事要与你们商量。”
不多时，冯才书等人便应招而来。
云松子在房里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陈思全说道：“师父为何烦恼？”
云松子说道：“为师这里有一件烦心之事，想了几天，苦无良策。你们来资助拿个主意。”
众门生齐声说道：“愿为恩师分忧。”
云松子面带为难之色，说道：“这件事万不行泄露，若是被那居心不良之人听到，咱们太白山免不了一场劫难。”
陆为霜说道：“师父到底为何事发愁？”
云松子掀开被褥床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长的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老羽士这几十年来随处云游，疏弃了你们的修行，想来总觉内疚，你们肯定也是一肚子埋怨。”
陈思全说道：“门生们不敢埋怨师父。”
云松子摆摆手，说道：“不外为师在外面也不是全无收获，这次无意中获得了一宝物，便让你们开开眼界。”
他小心的解开包裹，只见包裹里躺着一把黑黝黝的刀，刃窄微弯，看起来并不起眼。
云松子见众门生疑惑不解，低声说道：“你们莫要受惊。这即是无量刀。”
陈思全、陆为霜等人大吃一惊。
听说妖仙界自古流传的九件至宝，划分是足以令万仙臣服的女娲令；可使千里生灵顿灭的东皇钟；肉死人生白骨，令人转世重生的忘川水；无中生有，一生万物的乾坤鼎；另有可以召来天劫的万雷剑、夺人灵魂的印魂书、洞察天地的昊天镜、捆妖锁仙的缚仙索。
另有一件，就是斩无不停，尖锐冠绝天下的无量刀。
传说中，这把刀足以斩断世上最结实之物，就算是无所不能的金仙之体，也不敢硬撼这无量刀的锋芒。
这是足以威胁到当世五大妖王的神兵至宝。
齐素娟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件宝物？”
云松子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想当年，为师有一次外出云游，十年方回，你们可曾记得？”
陈思全和褚凡说道：“门生记得。”
云松子说道：“你们可知为师为何出门那么久，却毫无音信？”
众门生纷纷看向冯才书。
冯才书擦擦额头汗珠，说道：“门生知罪。”
云松子抚须说道：“你们不用看他，往日之事莫再提了。其时为师并不是不愿回来，而是误入奇境，身不由己。”
众门生纷纷称奇。陆为霜说道：“师父，您这么大本事，谁能困得住您？”
云松子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羽士这点本事，放在太白山尚可，若是在秦岭之外，那也是不值一提。”
他继续说道：“那几年老羽士心中郁闷，在湖广一带散心。其时正值夏日，水中随处都是荷花，老道在湖上泛舟而行，倒也惬意。”
“那天正好是六月十五，为师刚在酒郎君那里打了三斤佳酿，便在这舟上一边赏花，一边小酌。到了半夜的时候，便已有五分醉意。”
“当夜明月高悬，老道正想卧在船上睡会，突然发现一件奇异之事。”
陆为霜问道：“师父遇到了什么奇事？”
云松子说道：“其时四下无人。在那湖中央，竟有一个巨大的莲花，足有脸盆巨细，闪着五彩光华。”
陈思全说道：“莫不是敌人的企图？”
云松子摇头说道：“为师其时还以为捡到了什么宝物，连忙划舟已往，见这莲花晶莹如玉，以为这是什么仙家法宝，便伸手去摘。”
“但是老羽士那天喝的有点多，一个踉跄，就从小舟上摔了下去，正好摔在那莲花里面。老羽士其时还在想，我这躯体极重，万一把这宝物压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可谁知道那莲花竟像一个无底洞，老道跌进去，就像掉进了深井，一直下坠，半响之后才摔在地上。”
“这莲花里别有洞天，四周湖水围绕，中间是一座旧宅。这宅子看起来已经上百年无人居住，野草丛生，破败不堪。”
“那地方天色灰沉，分不清是白昼照旧黑夜。为师在那宅院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并未发现人影，连只耗子都没有。老羽士心想，这也许是哪位妖仙的旧宅，不知何以舍弃不住，以致疏弃至斯。”
“为师便想离开这鬼地方，谁知道老道施展满身解数，用了种种术数，竟然无法离开，这认真是奇哉怪也。”
齐素娟说道：“师父已是中乘玄仙，能困住师父，想来那仙境一定不简朴。”
云松子颔首说道：“不错。老羽士其时慌了神，想给几位老友发信求救，哪知道不管是千里传音，照旧纸鹤递信，亦或是流风送笺，都如泥沉大海，没有回音。”
“老羽士折腾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明白了，这鬼地方靠我自己是出不去了。要想出去，除非这鬼地方自行崩毁，要么就是有高人相助。”
“为师其时痛恨之极，心想若是没有人来，说不定咱老人家就要老死在这里了。就这样过了三五十日，老道发现这宅院颇有离奇，似乎与寻常的仙境并不相同。”
“这宅院的厨房里，有半袋米、半缸盐、半垛柴火。宅院虽破，这米竟然没坏，仍可做饭。老羽士每日便吃白米，就着些盐巴，心想等着米吃完了，老羽士难免要受饿。谁知过了一个多月，这米袋里仍是半袋米，每日做饭烧柴，这柴火竟也不见少。”
“离奇的事并不是只有这一件。在院子里另有一个石桌做的棋盘，上面黑子白子落了不少，看起来是个残局。老道心想这里就我自己孤身一人，有没有人陪我下棋，便没去管它。厥后实在无聊地很，有时候便去自己和自己下上一番。”
“不管这棋局变得怎样，老羽士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它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老道其时还欣喜不已，心想这说不定是离开这地方的要害。接连的日子就坐在这棋盘边上，苦思破解之法。为师的棋艺......那个说来也是平平，就这么一直过了三年，才找到了破解这棋局的要领。”
陆为霜等人十分惊讶，褚凡说道：“幸亏师父道心坚定，矢志不移，这才气破解棋局，脱困而出。”
云松子一拍大腿，说道：“谁知道老羽士兴奋得太早了！第二天这棋局又变回了原样。为师这才知道，原来三年功夫都是白费，还不如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