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才书·陆为霜篇（十二）冯才书十步成诗
那黑脸胖子常敬珠走上前来，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颜愁看清他长相，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人留着寸是非发，额头上，脸颊上，耳朵和嘴上都长满了玄色的短毛，除了鼻子和一双凶悍的眼睛之外，全身都被这黑毛笼罩，就如一只直立起来的大猪，让人不寒而栗。
他背上还背着几件奇形怪状的武器，满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在他面前，颜愁有一种感受，就像这怪人随手就能杀了自己，就像是蜘蛛猎杀蛛网上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无力反抗。
颜愁不由退了一步，说道：“在下太白山颜愁。”他适才听见薛振国说出自己来历，便不再隐瞒。
常敬珠皱眉道：“颜愁？没听说过。来来来，你接我十招，若是能接下，姓常的放你走人。”
徐孝安知道这青年并很是敬珠对手，恐怕一招就要丧命。他努力平复呼吸，徐徐站起身来，说道：“小兄弟，多谢适才相救。此人罪大恶极，徐某要手刃此人，劳烦小兄弟在旁掠阵。”
常敬珠见他已是强弩之末，冷笑道：“随便。你们两个就是一起上又能怎么样？”
颜愁见徐孝安连站着都很困难，便挡在前面说道：“徐大侠，照旧我先来吧，若是我不成了，你再跟他打。”
常敬珠见这青年似乎有恃无恐，有些心疑，说道：“你师父云松子来了没有？”
颜愁并非不知畏惧，也并不是悍不畏死。他心中的想法很简朴。
“若是我逃走了，徐孝安就一定会死。他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再说另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不像我.....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体贴。”
自黄鹂儿死后，他便常有这种自怨自艾之感，平日里虽然和冯才书、陆为霜等人相处的也很融洽，但是其他门生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厌恶、藐视和悲悯。
颜愁因为自己的面容，心中十分自卑，却也慢慢发生了一种莫名的悲愤，那是对自己的恨意，对周围所有人的怒意，使他在生死之刻往往奋掉臂身，也许是想借此证明什么。
虽然，他自己绝对不会想到这些。
颜愁心想这群妖人照旧畏惧师父的，可惜师父并不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怕不怕大师兄和大师姐，便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在这里，不外他的亲传大门生来了。”
常敬珠一愣，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就你？大门生？还亲传？太白山若都是你这种脓包门生，云松子照旧赶忙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颜愁连忙辩解道：“不，我说的是......”
只听一人说道：“颜师弟说的是我，你这还没学会化人的畜生，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一人从黑暗处慢悠悠地走出来，头戴纶巾，身着布衣，一脸书生气，满腹是经纶，正是昨日使气出走的大师兄冯才书。
颜愁又惊又喜，喊道：“大师兄！”
冯才书笑道：“一天不见，颜师弟竟变得这么有英雄气概，认真让愚兄另眼相看。”
徐孝安和薛振国见场中又多了一人，都是满心疑惑。
常敬珠看他貌不惊人，说道：“听说云松老儿八个门生，个个英雄，不外遇到天劫，前仆后继，全都翘辫子了，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冯才书拜道：“不才是恩师第九门生，恩师常唤在下冯九。太白山长幼有序，这切磋武艺，拜山显威之事，怎能由小师弟代庖？便由在下来应这十招之约吧。”
常敬珠见他身材瘦弱，明白一介文弱书生，心想他连剑也未必能拿起来，能有几多本事？便说道：“那也无妨。”
冯才书从腰间拔出长剑，不待常敬珠出招，突然举事，身形快如鬼魅，一剑刺向常敬珠脖颈要害。
常敬珠大吃一惊，连忙着地一滚，只觉冰凉剑锋贴着自己脸庞划过，虽然凶险，却总算避开了这一招。
他这才知遇到了劲敌，再不敢轻慢，大喝一声，身上肌肉虬张，背上吱吱声响，竟然又长出两对手臂，酿成了六只手的怪物。每只手上都持有一件武器，划分是刀、剑、棍、矛、锁链枪、流星锤。
他口中嗬嗬有声，六只手挥舞六件武器，声势惊人。
薛振国怒道：“老二，你疯了吗！”
樊留英也急道：“二哥，你在凡人面前这个样子，可是要闯大祸呀！”
徐孝安骇然坐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早知这群人并特殊人，还道是修炼邪术的异人，没想到却是妖物。
颜愁也是瞠目结舌。他这才知道这人原来如此厉害。若不是大师兄，自己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冯才书却视若无睹，弯起手指在剑上一弹，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声。他马上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念道：
“风起平湖浪，绿浮山上春。”
他口中念诗，手上递招，各成章法，宛如闲庭信步，从容自在。
常敬珠却绝不敢大意，对方这两招看似随意，其实招数精妙，招招指向自己空隙，自己虽有六只手六般武器，竟然难以封挡，只好退却两步。
“自得青骢马，山前会美人。”
冯才书面露微笑，似乎真的骑着骏马，前往山前幽会梦中女人。
他递出的剑招突然加速，一剑刺向常敬珠丹田。常敬珠举起刀棍相挡，谁知这一招半路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左眼。
常敬珠急遽用另一只手的流星锤挡格，突然腰间一痛，已经中剑。原来冯才书趁他盖住自己视线之时，剑招再变，已刺中他左腰。
常敬珠大惊失色，连忙退却，只是冯才书快如鬼魅，欺上前来又是一剑。他只觉胸前一凉，暗叫：“我命休矣！”
待他回过神来，只见胸前衣衫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露出胸口浓密黑毛。
“美人泪婆娑，已配好郎君。”
冯才书满脸惋惜之色，不知是在惋惜适才没有取了常敬珠性命，照旧惋惜如花玉人已身有所属。
他的招数变得迟滞缓慢，看似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常敬珠心想适才被你攻了个措手不及，是我自己大意。难道两只手还能真的胜了六只手不成？
他奋勇向前，六般武器齐施，刀光血影，棍矛纷飞，不管是刀法剑法，照旧棍法枪法，都是苦练的上乘武功，誓要将此人剁成肉酱。
冯才书的剑光果真黯淡下去，不敢直撄其锋，接连退却数步。
常敬珠见状大喜，攻势更猛，要一鼓作气收拾了这个酸腐书生。
“涟漪皆落寞，春山空余恨！”（注：不才李贰白所作，诗名《春愁》）
冯才书架开他的锁链枪和流星锤，不退反进，一个闪身，便欺到常敬珠身前。
常敬珠见冯才书自己送上门来，心中窃喜，心想天宫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他的六件武器从上下左右同时袭来，心想就算是云松子老儿亲自来了，也要丧命在我这一招之下。
颜愁大叫：“大师兄小心！”
冯才书满脸伤心落寞之色，就像看着心爱的人儿慢慢离开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今后天各一方，恩断情绝。
他长剑划圈成圆，一盘一扭，只听“乒乒乓乓”几声，常敬珠的流星锤已经缠在了自己的棍子上，锁链枪锁住了自己的长剑，单刀和短矛被夹在中间，转动不得。
常敬珠兀自不明白为什么会酿成这样，用力挣扎，谁知道越缠越紧。
冯才书的长剑中宫直进，刺进常敬珠的右肩，接着飞起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常敬珠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看来片刻之间难以起身。
冯才书将长剑还鞘，拍拍手，说道：“十招已过，左右果真武功精湛，冯某就凭据约定，饶你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