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白山?颜愁篇（十四）千钧一发玉人归
陈思全主意已定，反而不如昨日焦虑难眠，直睡到卯近辰时方醒。
房门砰一声被撞开，两个乾云山门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喊道：“陈师兄，那妖人又泛起了！”
陈思全点颔首，问道：“血刀客现在那边？”
一名门生答道：“就在宫外。”
陈思全说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先在门外候着，我这就去。”
那两人连忙退出屋外，关上房门。
陈思全站起身来，穿衣束发，洗脸漱口，一丝不苟，宛如平日。
他走出门时，见褚凡等乾云阁门生和齐素娟为首的延坤宫门生都已在外期待多时。
陈思全拱手说道：“列位师弟师妹，咱们太白山立派数百年，虽然算不得名山大派，但咱们向来匡守正道，扶危济贫，斩邪除妖，在秦岭四周也算颇有威名。今日邪魔外道犯我山门，杀我派门生，辱我师尊，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众门生齐声呼道：“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声震云霄。
陈思全又说：“敌人势大，但咱们众志成城，又有何惧？昔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太白山今日覆灭于此，但天理昭昭，恶人终有受诛之日。愚兄不才，愧对恩师，今日便尽展平生所学，誓死与敌人周旋到底。师弟师妹各自珍重。”
听到陈思全这一席话，众人热泪盈眶，纷纷说道：“咱们随着二师兄，和他们拼了！”“死又何惧，太白山门生，还能怕死不成！”
不少人原本对陈思全偏见颇深，现在见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迎战强敌，都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陈思全命人打开宫门，率领众人出宫迎敌。
血刀客就站在宫门外不远的空地上。他身后还站着四人，一个鹤发老妪，一个花脸戏子，一个矮小羽士，一个秃顶屠夫。正是前日进犯乾云山的四鬼，这四人在血刀客身后，个个垂手而立，恭谨异常，大气都不敢出。
血刀客对太白门生视而不见，正旁若无人的和头上那鬼脸说话。
“这位道友，人都说‘秦川六鬼’个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位道兄，传言六鬼纵横秦川之时，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各派纷纷关门以避，此事应该不假。”
“可在下今日却见到一事，觉得可笑，又觉离奇，不，简直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道兄如此见识，竟然也有费解之事？愿闻其详。”
“在下召唤四鬼，竟然无人回应，便前往南山寻找。谁知到了南山，却见这‘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秦川四鬼，被一堆烂泥巴破木头压在地上，转动不得。堂堂地仙，如此狼狈，岂不行笑？”
“竟有此事？这四人如此窝囊，难道江湖传言不实？”
“嘿嘿嘿，看来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这四人失利事小，但面子事大，他们如此没用，损我威名，便该重重责罚，不知道道友有何卓识？”
秦川四鬼马上面如土色。
寡道人说道：“老……老大，都是酒人屠害得，他若不是喝酒误事，咱们四人早就攻陷乾云山了！”
毒太君也说：“寡道人说得不错，要不是酒人屠，老身早就拿下那小子了。”
花无戏说道：“对对对，那酒屠子太不讲理，咱们斯文人又欠好和他争辩。老大，你可要小心，这太白山有离奇。不知道怎么天上就掉下来一口铁锅，把我们盖在里面，现在小花我两条腿还直不起来呢。”
酒人屠怒道：“你们三个再说，洒家一刀砍了你们！”
血刀客欺身上前，抓住酒人屠的秃顶，轰隆一声，将他的脑袋按到地上。酒人屠身材高峻，身形迅捷，刀法凶猛，但在血刀客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血刀客说道：“屠子，你太不上进。若你照旧这么不知好歹，便把你那喝酒的舌头拔了，嘴缝起来，拿酒的手砍掉，不知你意下如何？”
酒人屠呜呜作声，不停挣扎，血刀客突然松开手，一脚把他踢开，指着陈思全等人说道：“屠子，给你最后一次时机，今天需杀太白山一人，不能多，也不能少，这件事便交给你。若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就莫怪老大无情。”
酒人屠连连颔首，全无那日的威风，他拿起屠刀，口中“嗬嗬”有声，冲向陈思全。
陈思全拔剑迎上前去。他知道这酒人屠身形迅敏，刀法极快，自己的“破山剑法”威力虽大，但破绽也大，用来搪塞寡道人尚可，对酒人屠则万万不行。于是展开师传“飘雪剑法”，剑走轻灵，以快制快。
“破山”、“飘雪”、“柔云”三套剑法是太白山镇派武学，只有剑法到了一定境界才有资格练习。破山剑大开大阖，每一剑都力带千钧；飘雪剑快如飞雪，轻灵多变；柔云剑以柔克刚，守中带攻。三套剑法中，乾云阁男门生大多研习破山、飘雪两套剑法，而延坤宫门生以飘雪和柔云居多。
陈思全剑尖发抖，一招“雪落秦川”，化作六道剑影，分袭酒人屠眼、喉、心、腹、手、足六处，出剑精准，招式老辣。
褚凡和他相争多年，见他剑招如此神妙，才知道他一直隐忍相让，不由暗自内疚。
酒人屠双手持刀，像陀螺一样快速旋转，只听叮叮当当声不停，陈思全的剑招被那大刀尽数挡了下来。
酒人屠就地一滚，一道刀光自下而上，砍向陈思全左腿。
陈思全轻轻一跃，避开了这一招。
酒人屠不待他落地，向前一滚，又是一刀，斜斜上劈。
陈思全不得不以剑相挡，接着这一刀之力，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圈，便要落在数丈之外。
谁知那酒人屠早就看准他落脚之地，纵身抢已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出了第三刀。
他这一招有个名字，叫做“三刀屠龙”，旨在趁敌人跳起时，预判方位，刀刀紧逼，让敌人避无可避，只能死在刀下。
陈思全深吸一口气，在空中突然向左移开三尺。他修习“追云诀”“逐月咒”已有时日，虽仍不能驾云航行，但在空中幻化身形，照旧可以做到。
他长剑点地，一招“雪点翠屏”，斜斜飞出。
酒人屠大喝一声，追上前去，全身肌肉虬结，一把刀如泼风一般，刀光闪闪，刀影重重，宛如千万把刀，让人眼花缭乱。这招叫做“乱刀斩麻”，若是修为稍差，在这一招之下，便会被剁成肉酱。
有些女门生见这招声势惊人，惊呼一声，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陈思全劲贯双臂，以一招“寒江飞雪”相迎。长剑化为万千剑影，便如大雪飘飞，虚虚实实，令人目眩。
只听刀剑相交声不停，宛如豆撒朱盘。
“当”一声，陈思全长剑已经折断。他退却数步，脚步有些不稳。
和酒人屠比起来，他究竟修为尚浅，虽凭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勉力一战，但酒人屠修为之高，在六鬼中仅次于血刀客。陈思全只不外数招之间，便已觉力不从心。
褚凡解下腰间佩剑，扔给陈思全，说道：“陈师兄，小弟这把剑乃名师所铸，切玉断金，尖锐无比，师兄可用此剑降妖诛魔。”
陈思全接剑，说道：“多谢褚师弟。”
酒人屠嗬嗬大叫，舞着大刀又杀了过来。陈思全挥剑相迎，两人又斗在一起。
场中刀来剑往，两人片刻间便过了十余招。眼看刀光大盛，剑光虽然凌厉，但却被压在下风。
褚凡、齐素娟等人大气都不敢出，额上全是冷汗。
韩谦走到褚凡旁边，急道：“褚师兄，要不咱们一拥而上，助陈师兄杀了那秃顶如何？”
褚凡摇头说道：“咱们一旦脱手，对方若是五鬼尽出，咱们怎么反抗？再说咱们都是小乘境界，上前只会碍手碍脚。”
韩谦急得满头大汗，对齐素娟说道：“齐师姐，请你想措施救救陈师兄。”
齐素娟恰似心不在焉，只轻轻应了一声。
现在场中酒人屠两眼通红，身上热气蒸腾，就如恶鬼一般，刀法越发狠辣。陈思全已经左支右绌，疲于应付，败象毕现。
他勉力撑了二十余合，觉得刀上劲力越来越重。酒人屠哈哈一笑，左脚突然伸出，踢中陈思全小腹。
陈思全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只觉伤处疼痛，五内颠倒，全身酸麻，片刻间竟站不起来。
酒人屠走上前去，举刀便砍。
褚凡、韩谦、鱼十娘等人喝道：“住手！”齐齐抢出，想救下陈思全。
只见一人直冲已往，双臂张开，拦在酒人屠身前。
那人竟是齐素娟。
陈思全骇然失色，喊道：“齐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他踉跄起身，但酒人屠刀势如电，已来不及救援。
齐素娟闭目待死。她一向不喜男人，今日却为救一男子而死，心中除了伤感，也觉得昔日自己颇为可笑，太白男儿个个铁骨丹心，若是齐素娟能有来世……
“当，当，当！”
三声巨响重新顶传来，震得齐素娟双耳嗡嗡作响。
齐素娟睁开眼，只见一人站在身前，手持恩师佩剑“云霁”，以一招破山剑法中的“斗母三绝”，将酒人屠的大刀震开。
那人身材纤瘦，却穿着一套宽大的男子衣衫，头发用麻绳随意系在后面，背影看起来极为熟悉。
齐素娟说道：“这位壮士……”
那人回过头，嫣然一笑，说道：“素娟，大师姐还在这里，岂能轮获得你去送死？”
齐素娟突然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竟是昨日消失在那天劫神雷中云霞仙子首徒，延坤宫大师姐陆为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