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白山?颜愁篇（三）白雪无情霜有意
这女子身着淡黄色云绣短衫，水仙绣裙，衣袂轻摆，窈窕生姿。她明眸皓齿，笑魇如花，长发垂肩，结着垂鬟髻，上面插着一枚银凤镂花簪，认真是笑如明曦三春暖，艳若桃花四月红。
周围许多年轻门生见到这美貌女子，纷纷抱拳，躬身说道：“参见陆师姐。”
冯才书看见她，脸上一红，连忙躲在众师弟身后。
那女子微笑颔首，对陈思全施礼，说道：“陈师兄，小妹这厢有礼了。”
陈思全面带不悦之色，拱手说道：“师妹，你不在延坤宫，到我们乾云阁来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小妹在北山，远远看见这乾云山上聚了这许多人，热闹得紧。小妹生来就爱热闹，这才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原来是列位师兄在切磋剑法。陈师兄剑术精湛熟练，深得师傅真传，不下于大师兄当年。小妹大开眼界，深感钦佩。”
陈思全脸色更差，说道：“不敢。”
太白山门下男女门生各居一处，男门生居于南方乾云阁，女门生则居住于北方延坤宫。这女子名为陆为霜，乃是延坤宫云霞仙子首徒，武功和道法修为在女门生中均是首屈一指。
陆为霜说道：“看见列位师兄各展神技，小妹也有些技痒。陈师兄今日既然有如此雅兴，不如陪小妹过几招如何？”
陈思全说道：“师傅严令，不许与延坤宫门生动手，况且在下脱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师妹，云霞师叔一定生气。师妹请便，愚兄这就告辞了。”
陆为霜笑道：“师兄留步，咱们师兄妹切磋一下武艺，又有什么打紧？再说要伤小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她轻笑一声，衣袂飘动，人已经欺到陈思全身前三尺，快得不行思议。长剑如银，直刺陈思全胸前。
陈思全无奈，只得举剑招架。
两人这一动上手，只见一个如白龙热潮，风起云动；一个如凤凰掠影，飘烁无定。两人互不相让，针锋相对，剑气激荡，灰尘飞扬。周围众门生纷纷闪避，让出来一大片空地。
诸凡这时总算回过神来，见两人相斗，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恼恨，心想：“我原来以为二师兄只是资历比我深，剑术道法并不及我，原来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剑法强悍如斯，就算是师傅，也未必能比他强几多。但他今日欲取我性命，虽然艰难，此仇日后肯定相报。”
白慕先在一旁，见两人剑如飞练，人如影魅，只觉得眼花缭乱，心想这些招数我可是一招也躲不外，什么时候要是能有这种本事，那就心满意足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突然间发现冯才书正躲在他身后，偷偷寓目战局，似乎想上前去，却又不敢。
白慕先问道：“冯……冯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才书满脸焦虑，顿足说道：“她偷偷跑过来和陈师弟动手，已经冒犯了门规，非得被她师傅责罚不行。我早就跟她说过，何须这么性急？唉！”
白慕先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茫然点颔首，继续转头去看两人相斗。
两人已经交手上百招，一个沉稳谨慎，一个轻灵迅捷，仍是不分胜负。
这时陈思全剑势一变，用出师门绝学“拔仙摘月”，长剑由下而上，发出百道银光，如流星飞翔，威势惊人。
陆为霜此时跃在空中，无法闪避，眼看剑光袭来，不慌不乱，一招“斗母三绝”，三道剑光如巨剑大斧，将陈思全剑影荡开。
陈思全不等她落地，又是一招“太白恒雪”，剑光铺地，罩住了她落地之处。
陆为霜浅笑一声，长剑在地上一弹，正是师传剑招“雪点翠屏”，再度跃起，闪出一丈之外。她倒转长剑，拱手说道：“陈师兄的剑法，小妹已经领教过了，果真特殊，小妹心悦诚服。”
陈思全也拱手说道：“师妹剑法，愚兄也十分佩服。”
他脸色沉郁，不等陆为霜回覆，转身就走。
陆为霜见他离开，淡淡一笑，转身对冯才书说道：“大师兄，很久不见了。”
冯才书脸色一红，连忙从白慕先身后走出来，讪讪地说道：“师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为霜说道：“小妹只是无聊，在四周走走，看见这里有人，才过来凑个热闹。大师兄最近可是安好？”
冯才书连连颔首，说道：“好，自然是好。”
陆为霜见他头发散乱，衣衫邋遢，掩嘴笑道：“大师兄，你这身衣服已经多久没洗了，这怪味道难道你自己闻不见？赶忙换下来，小妹帮你洗洗吧。”
冯才书举起袖子闻了闻，说道：“不用不用，哪有什么味道？我上个月才洗了的。”
这时周围众门生见已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只有几个年轻门生躲在远处，时不时偷看陆为霜一眼。
陆为霜看了看白慕先，眼中满是好奇神色，问道：“这位年老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从那边来？”
白慕先正要说话，冯才书抢着说道：“这位是白兄，前来我们太白山拜师学艺的。”
陆为霜点颔首，说道：“如今掌门师伯云游在外，陈师兄执掌乾云阁，白年老此时前来拜师，他一定不会收留。”
白慕先叹了口气，心想这里也容不得我，照旧得另想措施，或者再投别处，虽然对不起白泽一番心意，但是此事并非自己所能决定。
冯才书歉然说道：“白兄，实在是对不住。不如你去山下村里暂住几日，等师傅云游回来，我便去请你过来，怎么样？”
白慕先问道：“请问云松子道长什么时候才气回来？”
冯才书说道：“最短几日就会回来。”
陆为霜噗嗤一笑，说道：“你这样说，难道要让人家在山下枯等吗？掌门师伯外出云游，少则三五月，多则六七年。乾云阁列位师兄要见到他，都属难得，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师伯了。”
白慕先吃了一惊，说道：“这……这该怎么办？”
陆为霜说道：“若是白年老不嫌弃，不如去我们延坤宫暂住怎么样？小妹的恩师云霞仙子外出探友，两天后便回来，若是白年老不嫌弃，小妹愿意相介，让恩师收你为徒，拜入延坤宫，岂不也是美事一件？”
白慕先尚未回覆，冯才书急急说道：“厮闹！延坤宫都是女门生，怎能让他去你们那里？那不是乱了套吗？”
陆为霜笑了笑，说道：“这位白年老侠义心肠，适才脱手救了诸师兄，又是恳切前来拜师，太白山怎有不收之理？乾云阁既然弃金如土，那么我们延坤宫就把人带走了。”
冯才书急得跳脚，说道：“这也太胡来了！要是他真的去了延坤宫，那别派的道友会怎么看我们太白山？咱们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陆为霜收起笑容，轻轻说道：“大师兄，当年八位师兄先后渡劫失败，你武艺熟练，道行深厚，师伯寄厚望于你，但是你临劫之时，又是怎么做的？从那之后，掌门师伯便如闲云野鹤一般，再也不愿用心调教门生，咱们太白山若不是恩师云霞仙子，早已式微。”
冯才书听见这话，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白慕先心想：“云松子叫他‘冯九’，原是他前面有八位师兄？那八人渡劫失败，全都仙去，他才成了大师兄。云松子既然认识白泽，为什么不请他来资助？若是他肯来，那把人中至少也得有五六人能渡过劫难。”
陆为霜又说：“当下要务，乃是重振我太白山声势。乾云阁拒人于门外，我延坤宫自然就要担起这重责，广收妖仙，教训门生，无嫡庶之分，无男女之别，总要让太白山在这秦岭一脉龙兴凤举，重振声威。”
冯才书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说道：“但是男女有别，免不了会有人疑神疑鬼，散布蜚语蜚语，到时候……到时候……”
陆为霜说道：“到时候又能怎样？我们行的正，坐得直，何须管别人说些什么？大师兄既然早已不管山上事务，又何须多言？”
她对白慕先施了一个万福，说道：“白年老可愿随小妹去延坤宫么？”
白慕先听两人所言，也明白了个或许。北山延坤宫都是女门生，自己若是去了简直多有未便，但是如果在山下期待，这乾云阁云松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要是真要等上十年二十年，那又是何苦由来？
陆为霜见他神色犹豫，伸手牵住他的手，温言说道：“白年老不必心烦，咱们妖仙和凡人本就差异，修道成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琐事，都是末节。若是咱们恪守男女之礼，心中无愧，又何须在乎他人之言？”
“万万不行！”
冯才书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说道：“白兄，妖仙虽与凡人差异，但是咱们化身人形，读圣贤书，遵人间礼，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收心养性，开智明理，寻仙求道？男女之道，本就差异，乃凡间大防。若是居于一处，礼所不容，成何体统？”
白慕先看看陆为霜，又看看冯才书，心中本就杂乱，这下更是完全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