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南山?无名篇（五）竖子怀壁遭横祸
“年老哥，你买完了药快点回来！”飞飞喊道。
丑哥转身朝她挥了挥手，按白泽指点的偏向走去。
这个白泽，真是个怪人。
自己救了他，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反而说遇上他是自己的造化，还说自己快死了，真是莫名其妙。要是这也算是造化的吧，自己宁愿照旧少遇到一点吧。
唉！果真善门难开，但是看在飞飞的面子上，就再帮他一次吧。
途中经过鹂儿的坟前，他走已往拜了一拜，忍不住伤心落泪。短短几天，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已阴阳两隔。
他离别鹂儿，一路向西，走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终南山下。这里四周有几个乡村，村民大多都是农户，也有的狩猎为生，因为山路崎岖，闭塞难行，许多人生活困苦，衣不蔽体，面有菜色。
丑哥偷偷地来到一户人家院里，拿了两件挂在绳子上的麻布衣衫，穿在身上，巨细并不合身，远远比不上前几天鹂儿给自己的那身，不外比赤身裸体要强得多了。他正要翻墙离开，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屋子门前，放下一块碎银，这才放心离开。
他少在人间行走，不知道这银两价值。他放下的那块碎银，买他身上这套衣衫，一百件也够了，普通农户一年也挣不了那么多钱。
有了衣服，貌寝青年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他顺着官路一路往西北走去，路上少不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幸亏青年尽走偏僻小路，避开人群，也没有惹上太多麻烦。
但是越靠近县城，路上行人越多。丑哥走路时低着头，不时用手遮掩，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容貌。
路上少不了好事之人，他越是要遮掩，路人越是好奇，非要走过来看个明白。看清青年相貌之后，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冷嘲热讽，有的小孩子还会拿石块扔他。
这些事他前频频到人间的时候早已经历过，心中虽然惆怅，却也早就习以为常。厥后，他从一个老农手里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斗笠，戴在头上，果真少了许多麻烦。
眼看前面城墙高耸，正是孝义县城。他心中一喜，加速脚步。
前面有两小我私家骑着马飞驰而来，丑哥连忙低下头，以免被他们看见。
谁知道前面一骑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勒马停住，马上那人挥鞭，一鞭把他的斗笠打得破坏，喝道：“无耻小贼，别以为这样姑奶奶就看不见你！”
那鞭子掠过脸颊，马上火辣辣地疼痛。丑哥吃了一惊，急遽捂脸蹲下。
他从指缝看去，只见马上是个是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容貌甚美，却面带煞气。
后面那骑也赶了上来，骑者是个青年男子，见女子挥鞭打人，吃了一惊，说道：“琴妹，别莽撞！”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说道：“相公，这小贼藏头缩尾，偷偷摸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男子说道：“就算是形迹可疑，也不要上来就动手，万一打错了人怎么办？”
他飞身下马，走到丑哥身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说道：“这位年老，拙荆鲁莽，小弟徐孝安，这厢给你赔礼了。”
这徐孝安乃是西安府四周有名的侠义之士，交游辽阔，急公好义，人称“徐孟常”，在这当地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丑哥不敢说话，捂着脸扭过头去。
徐孝安疑心大起，一把把他的手拽开，看清他容貌之后，吃了一惊。
那女子惊呼一声，说道：“你还说不是恶人，看他那歪瓜裂枣的样子……”
“住口！”徐孝安怒道：“这位年老生具异象，自然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和那些强盗恶霸有什么划分？”
女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丑哥原来极为惊骇，以为遇到了歹人，但见徐孝安言语中肯，心中稍安，说道：“我…..我没事。”
徐孝安抱拳说道：“今日之事，全是我匹俦过错，伤了年老，小弟心中不安。在下世居西安府青柳巷，年老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去找我。”
丑哥点颔首，说道：“我没事。”
他瞟了一眼那泼辣女子，只盼她快些离开。
那女子撅着嘴，别过脸去，似乎对徐孝安的做法不以为然。
徐孝安从马鞍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丑哥，说道：“适才拙荆打碎了你的斗笠，在下这袍子是刚做的，就送给你作为赔偿吧。”
丑哥连忙摆手，说道：“我那个不值钱！真的不用！”
女子面有不悦之色，在旁边说道：“相公，那可是我刚给你做的，花了好些银两，你怎么能送给这种乞丐？”
徐孝安叹了口气，说道：“琴妹，咱们在江湖上行走，首重‘信’、‘义’、‘礼’三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若是错怪了人，更要加倍赔偿。你如此妄为，万一传出去，不光会让武林同道瞧不起，更有损咱们‘秦岭双剑’的名声。”
听到徐孝安这话，女子脸一红，急遽低下头。
丑哥仍是推辞，徐孝安把包裹往他怀里一塞，这才翻身上马，与妻子并骑而去。
青年目送他们远去，脸上兀自火辣辣的疼痛。
他打开包裹，吃了一惊。里面竟是一件丝绸长袍，触手柔滑，冰凉如玉，一看就是价钱不菲之物。
他若是稍有心机，便会把这袍子藏起来，不要被别人看见。但他刚化人形，孩童心性，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哪有不穿的原理？立刻便把这袍子穿在了身上。
他照旧第一次穿这丝绸长衫，虽然隔着麻布衣服，仍觉得舒适无比。丝质衣服极其昂贵，除了王侯将相，很少有人穿得起。走在路上时，常有路人投来惊羡的目光，丑哥心中微有自得，就连头也抬高了几分。
又走了不多时，就到了县城。这孝义县原是个小县，城里不外数千人，但是丑哥长年在山中修炼，目光如豆，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一时间又是好奇，又是惊惶。
幸亏现在天色昏暗，众人都在赶着回家，见他一身丝绸衣服，都以为他是哪家官宦子弟，纷纷避开，也没人去看他长相如何。
他想问问路人药铺怎么走，但是凡看清他长相的人，莫不惊恐万分，躲避不迭，那里有人愿意跟他说话？
丑哥只好迈开脚步，一条街一条街地找，直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巷头找到了一家药铺。
他走到门口，向里面看去，见这药铺宽敞，里面装饰考究，几个伙计正在里面忙碌，所有药材都被放在药柜里，摆得整整齐齐。
那药铺老板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精瘦老练，看见他，连忙招呼道：“这位客官，可是来抓药的？快请进！”
丑哥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
药铺老板上下审察了他一下，心中疑惑。这人发如乱蓬，面如恶鬼，赤着双脚，却穿着一件名贵的丝绸袍子，真是不正经，诡异至极。
他满脸堆笑，问道：“客官有何贵干，抓药，照旧看病？”
丑哥说道：“我要买‘佛手’和‘雪莲’，你这里有吗？”
药铺老板略一迟疑，说道：“客官来得不巧，小店的这两味药刚刚卖光了，不如您先回府休息，明天早上再来如何？”
丑哥心中一阵失望，问道：“明天早上就有了吗？”
药铺老板连连颔首，说道：“不错，明天早上有药商送药过来，到时候客官再来吧。”
他只好拱拱手，告辞出门。
那药铺老板见这可疑青年走出门去，连忙招呼伙计，在他们耳边私语一阵。那几个伙计心领神会，收拾家伙，追随而去。
这药铺老板见青年形貌落魄，像个乞丐，穿的长袍却甚是珍贵，至少要十两银子，自己就算辛苦一个月也未必能挣得，心中竟然起了贪念。他让自己的伙计随着那貌寝青年，若青年真是哪家大户的少爷，此事便作罢，如果青年是个乞丐，无家可归，那便要把丝绸袍子强抢过来。
丑哥哪里知道这人心险恶？他在路上走了一阵，眼看天色已暗，不知道去旅店投宿，心中又暗自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原形。他见路边有个草堆，正要走已往休息，一群人拿着木棒，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他的头脸就打。
原来那药铺老板怕打碎了衣服，付托伙计只打头脸，不要伤了那衣服。
丑哥惊恐欲绝，不知道为什么会惹来这飞来横祸。他转身欲逃，可那几个药店伙计早就围成一圈，棍棒齐下，认真是无路可逃。
丑哥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打我！”
一伙计笑道：“你这偷儿，偷了我师父的衣服，还在这里招摇，怕不是讨打？哥儿几个今天就来好好教训你！”
丑哥一边跑，一边说道：“我没有！我没偷衣服，这是那个姓徐的年老给我的！”
那几个药店伙计并不答话，下手更狠。丑哥痛极，突然抓住一根木棍，用力拉扯，夺了过来。他生怕那人再夺回去，用力一掰，那手腕粗的木棍竟然“啪”一声断成了两截。
周围的药店伙计见青年力气如此之大，都是一呆，心想这人力气如此之大，难不成是个武功妙手？但看他伸拳踢腿，毫无章法，哪里有半点妙手的样子？众伙计胆气又壮起来，棍棒相加，把青年打得痛呼不止。
“快住手！你们几个，在这里欺负乞丐算什么本事！”
只听一声娇叱，那几个药店伙计齐齐转头，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正站在旁边，怒目而视。
她身后有一顶轿子，轿帘掀开一条缝，里面坐着一位少女，及笄年华，容貌秀丽，却似面带忧色。那四个轿夫穿着仆人衣饰，个个五大三粗，身强力壮。
药店伙计中一人说道：“原来是赵府小姐，这小贼偷了我师父莫行善的袍子，我们几个前来讨回，要是惊扰了小姐，还请莫怪。”
那小姐说道：“你们就是那个药铺莫老板的徒弟？你们把衣服拿走就好，别伤了人。”
那伙计嘿嘿一笑，和其他人一起把那丝绸袍子从丑哥身上剥下来，又狠狠踢了他一脚，这才离去。
那小姐见这乞儿满脸是血，心中起了恻隐之心，问道：“你……没事吧？”
丑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谢谢援救。”
他头上脸上都在火辣辣地疼痛，心中兀自不明鹤发生了什么事。这件衣服明明是那徐孝安送给自己的，怎么那几小我私家却说是他们师傅的？
赵小姐对丫鬟说道：“翠儿，把我那瓶红花膏拿给这位年老，再给他些钱，让他快点走吧。”
翠儿说道：“小姐，你总是这么美意，要是全西安的乞丐都知道了，跑到咱们家里，你非把老爷的家产败光了不行。”
那赵小姐说道：“败光了才好，爹爹这么狠心，我以后是不想再见他了。”
翠儿说道：“小姐别伤心，咱们来个誓死不从，老爷心疼你，也许就这么算了。”
赵小姐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她原来相貌就极美，这么秀美微蹙，面色含忧，就如西子捧心，惹人怜爱。
丑哥哪里见过这等各人闺秀，不由看得呆了，心中怦怦乱跳，心想她可比黄鹂儿漂亮多了，一时间意乱情迷。
那四个轿夫抬起轿子，迈开脚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丫鬟翠儿拿了红花膏和百十枚铜钱，递给青年，说道：“这是小姐赏给你的，快拿着吧。”
丑哥急遽摇头，说道：“我不能要。”
那丫鬟把药和铜钱往他怀里一放，他只好伸手接住。
丫鬟见这乞丐仍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说道：“那个莫老板，心眼太坏，经常拿假药骗人，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惹他了。快走吧，那几个坏人说不定一会又回来了！”
丑哥拱手说道：“不知道女人台甫，以后一定酬金。”
那丫鬟嘻嘻一笑，说道：“我是城西赵员外家的丫鬟翠儿，我们小姐名叫慧兰，是赵员外赵老爷的千金，不外我们可不用你来酬金，你一个小叫花子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