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朗自信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里,却依然烙印在温姝脑中,令她深信不疑。穆朗郑重担保,程致远定然不会有事,温姝免除后顾之忧,侧头看向下方河水。微弱灯光映照下,外貌幽暗内里深邃的河水,犹如一个无底深渊,观之寒意顿生。
温姝悄悄兴起勇气,看向河岸,目测距离当有两百米远。再看营城上空的光影,只感遥不行及。
她扶着栏杆,时而望向营城,时而看向水面,好频频发生跳下去的激动,好频频又放弃了,终究没有掌握战胜严寒。
她记得程致远说过,即便在高海拔的雪山上,只要练好内功,照样能在恶劣情况下轻松生存。她开始责备自己,明明天生怕冷,却不向程致远讨教内功的练法,眼下无能为力,只能望河兴叹。
自我谴责事后,信心加速流失。温姝意识到每延误一分钟,距离程致远便要远上一公里。芦苇丛中行走一公里,恐怕十分钟都走不完。
她开始感受到压力了,心想:“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再这样犹豫下去,等船进港,想跳也没时机了。”
以往她在程致远身边,总有豁出去的勇气,这时独自面对挑战,那股子狠劲无论如何不愿回归身体。
终于她决定放弃了,暗想:“师父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照旧不要拼命了,再等几个月,最多几年,我就又能见到他了。”沿着穆朗的足迹走向船舱。
就在这时,远处灯塔亮起,一道光束投向客轮。温姝眼前一花,只感曙来临临,连河水的响声似乎也变得温柔了。
她定了定神,倏地想到:“我宁愿期待,忍受相思煎熬,迫使他也必须期待,未免太自私了。他始终对我呵护有加,我却取代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用这种软弱的方式酬金他对我的好。他一定急着见我,如果见不到我,他会担惊受怕的。”
继而想到项云未必能如愿打败华宏社,未来回到营城的时候,万一看不到程致远怎么办?突然间勇气回升,温姝感受身体充满力量,当下小跑到护栏边,盯着河水想:“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给自己打气后,她踩上栏杆,跨到外面,一阵凉风吹过身体,似乎已经感受到酷寒的河水。当下反手握紧栏杆,深吸了一口气,纵身向前跃出。
“扑通……扑通……”
温姝落水的一瞬间,一个身影飞跃护栏,与温姝同时扎进水里。
温姝听到声响,但在河水包裹下,彻骨的严寒攻克了大脑的思维。温姝憋气上浮,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纳木的脸。
她一时忘却了严寒,问道:“你……你……怎么在在……在这?”
纳木道:“布江让我守在舱中,一旦有人跳水,立刻营救。姝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要甩开我们。”
温姝素知纳木水性极佳,心知逃不掉了,强行解释:“我没要甩……甩开,只是下来游……游泳。”
纳木道:“好啊,我看着你游,姿势差池我会实时纠正,你游吧。”
温姝冻得直打哆嗦,道:“你看着我,我……我怎么游?”
纳木转过身去,道:“我不看你了,你好好游吧。”
这时花牧和达拉已放下救生艇,怒江划船赶来救援。
纳木恼怒温姝以身犯险,便要用力将她扔到救生船上。
怒江看了出来,提醒道:“轻点,船会翻的。”
纳木也不敢太用力,以免摔疼温姝,托着腋下将她放到船上,自己一跃上船。
班错放下爬梯,三人重回甲板。
花牧见温姝全身湿透,将一条大浴巾披在她肩头。仁波上前为温姝切脉,道:“着了风寒,送回船舱。”
温姝没看到穆朗,道:“我不回去,里面太热了,我要留在这里。”
花牧道:“姝儿,你配合一下,否则穆朗就没命了。”
温姝一凛,问道:“他们想干什么?”在温姝看来,花牧永远是自己人,其他人就未必了。
花牧道:“米川已将穆朗囚禁,如果你不配合,他会一枪要了穆朗的命。”
温姝见识过米川的枪法,马上由惊转怒,看向怒江,斥道:“你们越来越不讲原理了,穆朗是你们的老大,你们居然要杀他?”
怒江道:“你适才做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你是小孩子吗,动不动就发脾气?”
花牧道:“没人想杀穆朗,但是如果你再逃跑,我们只能亲手杀了叛徒。”
温姝没想到连花牧也这样说,鼻中一酸,满心委屈道:“凭什么说他是叛徒?”
布江始终背手而站,这时上前说道:“姝儿,你觉得我们都是傻瓜吗?”
温姝看到布江敏锐的目光,垂下头道:“好吧,以后我不逃了,你们放了穆朗行不行?”
布江道:“这一路我们会严密监视你们,等到了母神山,你们就自由了。”
温姝无奈,只得追随布江进入船舱。
米川双手插兜,守在一间舱外,见温姝全身湿透,问布江道:“关在一起吗?”
布江点了下头,道:“先让姝儿换上干衣服。”走到隔邻,推开门对温姝道:“去里面换,我为你把风。”
温姝走进房间,关上了灯,除下身上湿透的衣衫,换上床上叠好的运动服。
穆朗正盘膝而坐,突然门开了,温姝走了进来。穆朗见她换了一身衣服,已明鹤发生了什么,道:“坐吧。”
温姝点颔首,坐在穆朗身边,低头摆弄杨万仪送的那颗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