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府（一）

　　夜雨刚过，四下里阴森森的，天气也另有些微凉。

　　偌大的屋子里，只在墙角处点了一根蜡烛。蜡烛是最劣质的，会随着火苗跳动发出“噼啪”声响，不时蹦出一阵阵黑烟。

　　眼前的场景很陌生，但却又有些熟悉。

　　这即是莲儿生活的地方了，也是谢玉书妄图逼j奸，把莲儿活活吓死的地方。

　　离落静静坐在只有床板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上的一铺薄被。

　　“还真是可怜。”她低声叹道。

　　阴阳谷身世的离落，从落地时便被奉为天女，五方大陆，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所以这样的日子，离落还真就没经历过。

　　甚至谷中那些书上，也没写过这么惨的。

　　与空荡荡的屋子作对比，刚刚抬进来的新漆的炕桌，显得异常突兀。而桌子上的热饭热菜，尤其那只烧鸡腿，就更让人觉得不合适了。

　　离落冷眼盯着饭菜，没有去吃。

　　她确实有些饿了，但她不敢吃。

　　许丽容原本是要把她丢进茅厕的，而自己原本计划脱手教训这一家人了，结果走到一半，突然有人来传话，说“夫人改了主意”，让把离落带回来。

　　她不知道那许丽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直觉告诉她，许丽容不会变得美意，所以许氏送来的工具，离落不愿动一下。

　　“黄鼠狼给鸡贺年，这是又要骗什么了？”

　　从莲儿生母谢柔去世之后，谢庆一家连哄带骗，把谢柔留下的丹药、灵石、灵符、银两慢慢掏了个空，见莲儿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开始虐待她，经常是一整天，莲儿都吃不上一口饭。

　　今天突然善待，甚至给了鸡腿，离落只会加倍提防。

　　见她半点也不动筷，送饭的丫鬟芍药一脸不乐意。

　　“往日里天天哭着要吃工具，如今好吃好喝的，你还不吃了？快点吃！夫人等我伺候呢！”

　　芍药目光不善。

　　她心情很是欠好。

　　外头刚下过雨，她就接了这么个破差事，给小杂种送什么饭食，害得她绣鞋上沾了泥，这会儿看到“莲儿”，她就满肚子都是怨气。

　　离落淡淡地看着她：“既然等你，那你回去就是。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

　　芍药闻言，不禁愣了半天。

　　突然，她一摔手帕，掐着腰指着离落骂道：“小杂种，你给脸不要脸是吧？姑奶奶伺候你，你做梦呢？你别以为姑奶奶愿意走这一趟，要不是夫人说要把你喂圆点，你就是饿死了，都没人管！”

　　“喂圆？”

　　“……”意识到失言，芍药猛地憋住了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冲了过来，看那撸袖子的架势，显然是要把饭塞到离落嘴里。

　　“不劳你动手。”

　　离落冷笑一声，一掌打在芍药胸口。

　　芍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中间还夹杂着没有消化掉的饭。

　　“真够臭的。”

　　离落抬手轻轻盖住鼻子，丢下芍药，直奔谢庆匹俦的正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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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说一遍？！”

　　谢玉书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抓着仆人方四的衣襟问。

　　“少爷，真的是那个小杂种，刚刚被茯苓带回来了。”

　　“怎么可能……”谢玉书喃喃道，一边摇头一边往退却，退了几步，突然又冲上来，又抓住方四的衣襟，“她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回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差池，这差池……”

　　方四一脸苦相。

　　听说小杂种回来，他立刻跑过来禀告少爷，没想到会把少爷给吓到。

　　于是，方四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少爷，会不会是那个小杂种，基础就没死透？”

　　谢玉书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自己是傻子么，人死没死，还看不出来？

　　“老子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她是不是另有心跳，老子会不知道？”

　　“可能是没死透，一口气噎住了，少爷把她丢下的时候，那口气吐出来，就又活了呢？”

　　谢玉书照旧不愿相信。

　　他思来想去，最终照旧决定出去看看。

　　“走，去小杂种那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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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书带着小厮方四，风风火火地往莲儿的房间赶去。

　　而此时的离落，已经到了许氏门口。

　　“夫人，人过来了。”

　　隔着门，丫鬟敬重地禀告了一声，看向离落的眼神满是不屑。

　　“慢死了。进来吧！”

　　“是。”丫鬟说着，对着门板福了一福，转头狠狠剜了离落一眼，敦促道：“夫人都等急了！你还不进去，等什么呢？！”说完伸手使劲一推。

　　离落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丫鬟的手掌。

　　她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走，而是先盯着丫鬟的脸看了一会儿。

　　人高马大，粗手硕足，是贵寓的粗使丫鬟莲蓬，因为当初帮着谢家三小姐谢娇鸾欺负莲儿，得了谢娇鸾的欢心，这才间接讨好了许氏，如今看这穿着，是成为二等丫鬟了。

　　“你也不容易。”离落淡淡一笑。

　　给许氏做看门狗，挨打挨骂的次数不会少，为了那么一点银子，认真不容易。

　　“你……”

　　莲蓬想要骂，可一想到许氏就在里头等着，只能把话憋回去。

　　“你等着！”

　　最后，莲蓬恶狠狠地说道。

　　离落挑了挑眉毛，“噗嗤”一声轻笑，丢下目瞪口呆牙痒痒的莲蓬，抬脚进屋去了。

　　才刚踏进正屋，许氏便一个眼刀飞了过来。

　　离落瞄了一眼脚下的那块地面——她知道，许氏盯着看的，就是这块地，因为无论莲儿踩了哪里，碰了哪块，许氏都市矫情地说脏，在莲儿离开之后，让人刷墙擦地换家具。

　　于是，离落跺了跺脚。

　　“外头下雨了，这一路倒沾了不少泥水在脚上。”

　　许氏不禁受惊。

　　不知为何，只是这么一跺脚、一句话，她就从这个小杂种身上感受到了压力，似乎是——小杂种偷跑一回，胆儿肥了？？

　　许氏气得脸色通红：“好哇，长本事了！我问你，你是怎么跑出府的？是哪个狗工具帮了你？”

　　离落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氏。

　　“正是一个狗工具。”

　　许氏像是没听清，追问：“什么？是狗洞？哪里的狗洞？看守的人呢，没抓住你？”

　　离落见她愚蠢不堪，反而懒得继续逗她——若不是莲儿的影象里，对这个许丽容十分惧怕，离落也不会和这样的人斗嘴。

　　莲儿果真不能信！

　　取消了逗着玩的念头，离落反问了一句：“我跑了就跑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谢家把我抓回来，是为什么？”这正是她最体贴的。

　　况且，还给她好吃好喝。

　　天下没有这么自制的事。

　　“抓你回来，因为你吃谢家的米，喝谢家的水，如今要为谢家做点孝敬了。”

　　身后有一个娇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凭着影象，离落没有转头，已经猜出来人：谢家三女谢娇鸾。

　　转头看时，看到了莲儿的舅父谢庆，以及一个身穿红衣、气度特殊的女子。

　　离落登时愣住。

　　谢朱颜，她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