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次到扬州,迄今也不算太久,就在几个月前,从北京城通州渡口出发,自大运河顺流南下到瓜州古渡,再打马来到的扬州城,第一次领略了南方的风物,自己在城南的布庄买了一身新衣,还在一家叫同福楼的客栈洗了个澡,酒足饭饱之后在城外遇见了史可法大人,那时候的扬州城照旧一幅“东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模样,现在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陆无双骑在马上,秋风卷起漫山的落叶,将人心的寥寂刻画的淋漓尽致,他的思绪随着马蹄翻山越岭,随着日出和月落层层递进。
清晨,发丝上还噙着透明的露水,透过远处霜白的薄雾,隐约可见一些城墙的轮廓。
“那是什么?”
陆无双骑在马上自言自语,眼神直视着远方,现在雾气已经散去了一些,他才发现城外伫立着诸多犬牙交织的白色营帐,远远的望已往,就像是一层层厚重的雾霭。
“这是谁的军队?难道是高杰的?为什么会驻扎在城外?”
他又是自言自语,眼看马蹄便驶到了近前,放眼望去,之间偌大的校场空旷无人,陆无双这才想起来,此时还不外卯时,简陋士兵都还在睡觉吧!
纷歧会儿,天色徐徐明快了起来,雾气也尽数隐去,山川、城楼的脉络清晰可见,另有几行南飞的大雁在半空中留下掠影。
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
“把总大人,你说咱们打了扬州城这么多天,虽然没有大动干戈,那也是损失不小,高峻人怎么说不打就不打了啊,这下咱们照旧在这野外宿营,无家可归呀!”
“别说了!照旧因为朝廷来了个史阁部,不知道给高峻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上头有军令,我们这些大头兵也是无可奈何呀!”
“把总大人,你说我们驻扎在这扬州城外,无险可守,要是李闯南下,我们可怎么办呀!”
“哼!你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高峻人都不担忧,你担忧个什么劲!快去烧水,烧水!”
“是是是,大人……”
隔着一层栅栏,陆无双看到两小我私家走出营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是把总,一个是士兵。
听了这一番对话,陆无双确定了这是高杰的军队,史阁部也正在军中,不仅是在,而且看样子还乐成的阻止了高杰攻城,想到这里,陆无双不禁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哪里来的?笑什么笑?”
陆无双没有在意,并不理睬。谁知那把总恼羞成怒,大叫道:
“都给我起来,抓住那个小贼!”
“是是是,大人,哪里来的小贼?”
“小贼在哪呢?”
十多个衣衫不整的兵丁鱼贯出营帐,蜂拥在那把总的身边。把总拿手一指栅栏外的陆无双,气势汹汹道:
“就是他,给我拿下!”
兵丁们推开栅栏,一拥而上,陆无双仰天打了个哈欠,也不跑,也不解释,而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兵丁们夺了手中的缰绳。
“大人,拿下了!”
那把总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丈二僧人摸不着头脑,佯装严厉道:
“给我带过来!”
在两位五大三粗的兵丁的押送下,陆无双闲庭信步的走进了军营。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机重地?还偷听不应听的军情,我看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吧?”
陆无双神色自若,淡淡道:
“我来是为了见史阁部和高峻人的,要是延长了军情,你个小小的把总,可能担待的起?”
听了这话,那把总恼羞成怒,厉声道:
“来人呐!这怕是闯贼派来打探消息的细作,给我打,直到他招供为止!否则就给我打死!”
“是!”
陆无双立而不跪,兵丁连忙拿起杀威棒,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脱手打下来。就在这时,互闻不远处一兵丁小跑而来道:
“把总,高峻人来了!”
“什么?高峻人来了?快快快!”
兵丁也顾不上打陆无双了,杀威棒还没收起来,便急急遽整齐列队。
陆无双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前方,有两小我私家从营帐一侧走了出来,只见前面那人生的虎背熊腰,圆面大耳,方口厚唇,虬髯如戟,一双钢珠般的瞳孔生的炯炯有神,走起路来犹如追风逐电,气势逼人。
再看后面那人,陆无双不禁会意一笑,原来是史阁部。
“高峻人!这大清早的,抓住了个闯军的细作,您看怎么处置!”
那把总凑到那虬髯大汉身边笑嘻嘻的说道,感受有一种邀功的意味。陆无双心中暗思:“原来此人就是高杰!”
高杰颇为惊讶,反问道:
“哪里来的细作?在哪?”
“在这呢,大人!”
顺着把总的手势,高杰和史可法都看到了这个被五花大绑的“细作”,只是高杰不明所以,而史可法对视了一眼陆无双,轻轻点了颔首,二人心照不宣。
高杰走到了陆无双近前,放眼审察了一番,再转头对那把总呵叱道: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闯贼的细作?有什么证据?”
那把总吓一激灵,连忙道:
“我……我看他大清早的偷偷摸摸的,在营帐外面偷听,我就……”
话还没说完,只闻史可法在一旁笑道:
“哎呀!高峻人呀,误会了,误会了,这位是朝廷的御前带刀侍卫,是我让他来扬州城的!无双啊!这位就是高杰高峻人!”
陆无双连忙道:
“高峻人,恕在下双手束缚,不能行礼!”
把总见状,早已经慌了神,连忙陪笑道:
“原来是史阁部的朋友,这可真是洪流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高杰转头怒视着把总,痛骂道:
“你个混账工具,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松绑!”
“是是是!”
解除了身上的五花大绑,陆无双拱手深施一礼道:
“南京陆无双见过高峻人!”
“属下人莽撞无知,还望陆兄弟见谅,早就听史阁部谈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宇特殊,来来来,到我中军大帐内一叙!”
“高峻人说的哪里话,无妨,无妨!”
言毕,高杰领着史、陆二人来到中军大帐落座。
“陆兄弟,听闻你文中过探花,武中过状元,还曾以一己之力手刃过十几个山贼,今日里手下人鲁莽无理,你为何不动手呢?”
高杰发问,语气里有一丝好奇和怀疑。陆无双应声答道:
“高峻人过奖了,往日的山贼乃是拦路劫财之徒,在下脱手也是迫不得已。今日是高峻人部下不知情才绑了我,那位把总大人也算是恪尽职守,是我没有事先说明,无论如何也是在下的错,我又怎么能动手呢?”
高杰微笑着点颔首道:
“陆兄弟谦虚了,我还听说你奉史阁部的命令去了武昌城,左良玉那边的情况如何?你说说看!”
陆无双正犹豫之际,但闻史可法一旁赞同道:
“是呀,无双!自南京城一别,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我来了扬州,想必一路上多有辗转,我也不知道武昌城的具体情况,一直等你回来,你快和高峻人说说!”
有了史可法的肯定,陆无双心知肚明,不能让高杰生疑,连忙道:
“高峻人,半个月前,武昌就是一座空城了,只有左良玉将军的儿子左梦庚带着少量的士兵镇守,而左大帅已经搬师九江城,所以我是在九江城见到左良玉将军的!”
“那左将军怎么说?”
“我看左将军的身体很是欠好,面色煞白,走路也是侍女搀扶着,不外他告诉我,这是他的战略,让左梦庚在武昌城吸引贼寇围城,然后他再从九江兵发武昌,对敌军实行反困绕,谓之里应外合,中心开花之策……”
话音未落,只闻高杰破口痛骂道:
“狗屁战略,他这是惧战,畏惧闯贼和清军,临阵脱逃还美意思给自己找幌子,鼠辈呀,鼠辈!”
史可法见状,连忙道:
“无双呀,左良玉屯兵九江,我们也获得了消息,你刚刚说他身体欠好?这是怎么回事?”
陆无双答道:
“这是我亲眼所见,左大帅和我面谈的时候,是四名侍女扶掖着来的,他面色也欠悦目,说话也明显中气不足,看样子病的不轻!”
听了这话,史可法马上转头望向高杰道:
“高峻人,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你想想看,原来左良玉屯兵九江,是联合了东林党,为了举兵南下“清军侧”,意在消除马士英、阮大铖二人,然而马、阮二人如惊弓之鸟,连忙收拢四镇的军力到南京城守卫,结果左良玉却迟迟不脱手,如此说来,是不是跟他的病有关系呢?”
高杰若有所思道:
“史阁部,您说的有原理,这个左良玉不知道有什么坏心思,如若他真是病重,那南京城便解除了危险,不外贼寇要是南下,也容易的多了啊!”
史可法颔首道:
“是啊,如今除了高峻人你这扬州城外的驻军,其他三镇的军力已经回防南京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朝廷让三镇的首领带兵继续驻守各自的防线,以防贼寇南下!”
“不知道马、阮二人信不信……”
“高峻人,不管他信不信,我们也要联名写一封奏折给皇上,说明这个情况,事不宜迟呀!”
“嗯!来人!”
“快拿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