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章氏的麻烦
其实魏鸾想的是不错，章氏想明白陈平失事的前因结果，就在后半天而已。
人是前半天赶出府的，为这个章氏也生了一场气，究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这样丢的还不是她的脸吗？加上魏子衍又在这件事上体现的那样拎不清，就更让她气恼。
等回过了神，醒过味儿来，细想来是她办了糊涂事。
从一开始，她为了让儿子攀上齐王这高枝，竟也忘记好好想想，齐王原是那样抬爱魏鸾的。
齐王提着宋宜上门的那天，不就是又领了魏鸾出府，说是出去吃了顿饭吗？
只怕这丫头把什么都吐露了个干洁净净，譬如她挨打后无人为她分辨，反把她赶到了庄子上，再譬如为了不叫齐王惩治宋宜，拿了魏鸢的亲事威胁她……说来说去，陈平倒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不外是那日替他们传了句话，魏鸾又没法子动她或是子衍，才拿了陈平做筏子，好打她的脸而已。
彼时章氏气恼不已，险些没摔了手边平日最爱的一只海棠红如意瓶。
然则她尚未来得及仔细盘算，如何能不动声色的从魏鸾身上找补回来时，随着她陪嫁进魏家的沅寿，手上捏着个信封，神色张皇的进了门。
章氏一见她神色急遽，满眼的戾气稍敛了三分：“怎么慌张皇张的？”
沅寿三两步进了前，蹲了个礼：“赵致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送信的小子是在外头服侍的，欠好带进来回话，我打发了他去了。”
“老爷失事了？”章氏眼皮一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魏鸾，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沅寿却摇头，只把信往她手边递了递：“您看过，就什么都明白了。”
章氏狐疑，又一肚子的不放心，打沅寿手上接过信，三两下拆开来，取了内中信纸展开，一双丹凤眼略一压眼皮，视线就落在了信纸上。
——章氏手边的那只如意瓶，到了是没能逃过一劫。
海棠朱颜色极正，钧红的瓷器釉层又肥厚，滋润均匀，当年她陪嫁带来的工具，个个都是上品，为的也不外是压过孙氏一头。
沅寿见碎落了一地的如意瓶，拉平了唇角上前去替她顺着背：“您消消气吧，已然这样子了，您拿这些死物撒气，也不中用，白作践工具而已。”
“作践？”章氏冷笑一嗓子，“老爷这是在作践我！”她一面说，一面拿手拍在桌上，她手掌下头，就是撂开的那张信纸，“好好的到湖州去谈生意的，打从扬州路过，还要收了个唱曲儿的。沅寿，这么些年，老爷在外头不是没有过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里的日子照常过，我只当不知而已，可你再瞧今次算什么？我在家里照顾孩子，主持中馈，他一出门，这么大的家业就要我来支应着——”
章氏越说越是来气，眼眶虽红了，可她一向是个有节气的，决计不掉下眼泪来，反倒有了三分狠厉：“唱曲儿的姐儿，什么好工具！这样的身世就收了房，居然另有了身子，这是恶心谁呢！”
沅寿听她越说越不成样子，也知道这事儿正经是魏业办的不老实，几多年的伉俪，夫人扶持了他几多，当年夫人刚嫁进来，章家又帮扶了他几多。
现如今家大业大，在外行走人家也少不了看他脸色了，偶尔在外头胡来也就算了，现在还把个唱曲儿的收在身边儿，还叫怀了孩子，换做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只怕就是孙氏还在世，听了这个，也要大动怒气。
可生气归生气，也不能一口一个作践，一口一个恶心的。
沅寿柔着嗓子叫了声夫人：“老爷再有几日就要回来了，这事儿要说也怨赵致，早就该把消息送回来。刚把人收在身边儿，还好想法子，现在有了孩子……”她见章氏眉目一凛，便低了低头，转了话头，“可是夫人，您是当家主母，老爷收房也好，纳妾也好，您都是魏家的当家主母，生气是一时的，怎么能把什么作践什么恶心挂在嘴边，那不是伤了情分吗？”
章氏略一怔，抬头去看她。
沅寿的眼底有不平，可面上仍旧努力维持着平和。
章氏看明白了。
她一时恹恹的，缄默了许久：“也难为你，知道这时候不能拱火，心里有再多的不平不平，面上都尽量不露，这是为我想——到底是家里带来的人纷歧样，陈平他……”
自己家里出来的人，最贴心知意，陈平再眼高于顶，也是知道维护她的。
只是如今，可惜了。
沅寿怕她这时候再分心想陈平的事儿，胸中只会越发郁结，忙岔开话题：“夫人，眼下要紧的，是等老爷回家来，那一位，到底该怎么安置。”
“安置？”章氏在心里酝酿了一阵子，“要依着我，打发到外头，了不起花些银子给她置办个宅子，她那种身世，当个外室养起来，一辈子吃喝不愁，另有了孩子傍身，也尽够了。”
“这……”
沅寿要劝的话没出口呢，章氏就是一摆手：“我生气是一回事，但还没糊涂，不必你来劝我。老爷过扬州就收了她，算算日子，基础就是没多久就有了身子，到现在才正好两个月多一些。照这么看来，那是真喜欢她，我要说把人放外头，不许进府，老爷还不知道要跟我闹成什么样子。”
“您能这么想，奴婢再放心不外。”沅寿长出了口气，原就是怕她一时怒气上来，失去了理智，转头真闹得不行开交，亏损的便照旧她。
再者说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悦目着呢。
于是沅寿略顿了下，慢吞吞的开口：“左右事情已经这么着了，您气过一场，好歹看开些。把人放到府里，那是在您眼皮子底下，不怕她翻出您的手掌心儿，真搁在外头，奴才说句不中听的，您别不受用——您也说了，老爷爱的什么似的，转头闹的连家都不回，那不是更没脸吗？”
章氏心下蓦地一惊：“是了，是你这么个话。我原只想着怕老爷要跟我闹……真是叫气糊涂了……但那个孩子——”她眯了眯眼，简直咬牙切齿的，“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