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叛军来使
“父亲。”一个与阿诺年纪相仿的青年，站在廊柱外，天蓝色法袍在微风下飘扬，想来是伯爵的独子罗伊斯?霍伯特。
“怎么了，罗伊？”伯爵示意儿子进来。
魔法师双眉紧皱，走进客厅，依次看了看客厅内的众人，迟疑着是否要开口。
“没关系，你说吧。”
见伯爵并不避忌，罗伊便汇报道：“父亲，艾克特贝斯来人了。”
阿诺心里“咯噔”一下，艾克特贝斯？那里不已被叛军占领了吗？
“终于来了吗？”伯爵却似乎早已料到，并不张皇，“来的是何人？”
“杰弗里?道尔芬，自称是代表侯爵来与您商谈，只带了两名随从。”罗伊斯回覆，在看到拉姆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道尔芬家的孩子吗？”伯爵听后沉思，“来者是客，要以礼相待，请他过来吧。”
“是。”
罗伊斯获得许可后，便出去转达伯爵的命令。
“殿下，还请您与列位回避一下。如果他真的是侯爵派来的，现下不适合让对方知道您在城内。”伯爵思虑周全，招来侍从计划先让拉姆等人离开。
“我要留下来，”拉姆却不愿意，“如果他真的是伯父的使臣，我想听听。”
拉姆攥紧双拳，顽强地看着伯爵。
“好吧。那就委屈您躲在廊柱后面。”伯爵点颔首，看向其他人，“几位呢？”
“伯爵您谈的是国是，我们二人未便在场，先告退吧。”安安取代其他两人回覆，“至于阿诺，请允许他陪着拉姆。”
伯爵默许，这样部署较好。侍从带着安安和爱莱塔离开，而阿诺则护着拉姆躲到了客厅上座旁的廊柱后。
客厅的每根廊柱均有两人合抱的粗细，正好盖住阿诺两人。余光中，罗伊斯领着三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铠甲的青年，身后随着两人均是士兵妆扮。
阿诺年少时见过杰弗里?道尔芬，在王国武技赛的最终赛中，他败给了阿诺的兄长，但这是他唯一一次的失败。杰弗里?道尔芬，20岁便成为了皇宫护卫队的队长，武技了得之外，不似大部门身世高尚的少年自诩清高，无论是贵族照旧平民身世的下属，杰弗里一视同仁，因此在平民中获得不少好评和支持。
这样的人，怎么成了叛军的使臣呢？
“伯爵大人，日安。”杰弗里站定在伯爵面前，向其行礼，他比阿诺印象中的高了不少，柔和的面容多了几分硬朗，皮肤光洁，定是好好修整过的。
“杰弗里，很久不见。”伯爵直呼其名，显然并没计划将他作为使臣来看待，“记得之前见你，你是陛下的护卫队长。”
“不愧是霍伯特叔父，一晤面就开始指责小侄了。”道尔芬与霍伯特并列王国贵族榜首，两家有些渊源，故而杰弗里称谓伯爵为叔父。
“老夫不是在指责你，只是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与贼为伍。”伯爵说话间，坐了下来，但并没有请杰弗里就座的意思。
“小侄已辞去皇宫护卫队长一职。至于小侄现在的身份，”杰弗里挺了梃胸膛，自豪地说，“小侄现在是勤王军的军士长。”
“勤王？”伯爵听到此词，不悦地提高了声音，“勤什么王？杰弗里，你告诉老夫，侯爵这种犯上作乱的行为叫‘勤王’？”
“叔父，您作为国王的老师，您难道对国王这几年的政绩满意吗？”杰弗里并未回覆，反而向伯爵提出问题。
“杰弗里，陛下究竟是人类，不行能十全十美。”提起自己的学生，伯爵了然地叹了口气，“陛下这几年的作为，简直不甚妥当，但这不能成为侯爵叛乱的理由。”
“不甚妥当？”杰弗里冷笑了一声，眼中却露出悲痛之情，“您远在安弗普瑞尔，只是看到人们因重税而日渐贫困的生活，只是听到陛下暴政的听说。而除了这些，小侄更亲眼目睹，无数的囚犯、贫民因为陛下强化魔法试验的命令，而被抓进魔法院，遭受非人的折磨。几多个孩子，因为陛下增加魔法队伍的政策，被迫学习着超出年龄的魔法，最后被反噬而亡。这些叫‘不甚妥当’？那请叔父告诉小侄，您十年前为何辞去国会院长一职？”
杰弗里激动地说着，廊柱后的阿诺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愤慨。杰弗里口中说的这些，阿诺虽未亲眼见过，但他认为通常有良知的人，都市认为强迫他人加入有损身体的试验，本就有悖常伦，纵然是国王也无权这么做。就连忠心耿耿的父亲也在自己和兄长面前表达过对陛下行为的不满。
下方传来轻微的捶击声，阿诺低头，看到拉姆紧握的拳头捶在廊柱上，他看不到拉姆的脸，但阿诺想拉姆此时与自己心情一样吧，不，应该多了一份愧疚，究竟杰弗里口中暴行的来源是拉姆的父亲。
“陛下以前是个宽厚的孩子，‘血境之战’后就性情大变。那次战役给他的攻击实在太大。”伯爵叹息着，并未正面回覆杰弗里的问题。
伯爵口中的“血境之战”，即是十年前布恩义斯帝国与奥斯比尔王国的领土一战，因为“血魔女”的参战，使奥斯比尔王国损失惨重，一夜间在人类五国军事战力排名从第二位降至最后一位。作为战争提倡方的领袖，涅若斯三世负有不行推卸的责任。
“叔父您说的很对，那场战役后陛下就性情大变了。小侄也是这么认为的。”杰弗里话题一转，讲到了国王性格。
“你是什么意思？”伯爵问道。
“小侄认为，现在在王座上的并不是国王本人。真正的陛下可能已经遇害了。”杰弗里说出自己的看法，让在场的人，包罗廊柱后的阿诺和拉姆都吃了一惊。
“什么？”伯爵究竟是伯爵，见多了大风大浪，受惊之余只是皱了皱眉头，“杰弗里，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何凭证？”
“叔父，侯爵也曾是您的学生，请问您如何评价他？”杰弗里再次提问。
“凯恩吗？”伯爵念着侯爵的名字，陷入回忆中，“是我的学生中最聪慧的。性格沉稳，时常袒护惹祸的陛下。成年后，更是为支持陛下，不辞辛苦地全国奔忙。他从未对先皇将王位传于自己的弟弟有任何怨言，还经常对我说，他很认同先皇的决定。他说，自己太憨厚，若登上王位，必会被臣子们牵着鼻子走，失了主见。这孩子~~~”
伯爵说话间，又叹了口气。
是的，凯恩侯爵在民众中的风评甚好。都说他待人宽厚，不搭架子。阿诺曾随着兄长偷跑到平民区的酒馆喝酒，那时他们还未成年，恰巧遇到同样是偷溜出来寻美食的侯爵，他如普通人一般坐在酒馆里，喝着劣质酒，吃着平民口中的美食，与周围的人开怀大笑。
阿诺印象中的侯爵，是如此平易近人，又宽厚。
“所以，您也不相信侯爵大人会叛变。”杰弗里说出了伯爵的心里话，也是阿诺一直相信的。
“相信不代表不会发生。”伯爵深谙政治的黑暗。
“侯爵之所以会揭竿而起，全因他看到了……”杰弗里停顿了一下，看向伯爵，对方没有反映，很镇定地等他说完。
“魔法院的试验惨状，让侯爵再也看不下去，便深夜进宫想劝诫陛下。”杰弗里继续说着，“陛下这几年一到夜晚，便会把自己独自关在塔楼里，禁绝任何人靠近。那日侯爵掉臂命令，毅然走了上去，却不意看到了陛下的秘密。”
阿诺全神贯注，同时听得下方拉姆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他预计是最想知道陛下秘密的人吧。
“秘密？”伯爵重复着这个词，“什么秘密？”
“塔楼内另有一人。”杰弗里徐徐道出那天晚上的情景，“侯爵以为陛下在商讨什么，便躲在了一旁。却听见陛下称谓那人为‘部长’，态度十分敬重。两人攀谈的竟是如何部署细作潜入魔法团中枢。临了，侯爵更是看见另一人取出一条巨大的虫子，爬进了陛下的嘴里。”
“啊！”一旁未开过口的罗伊斯惊叫了一声，面色灰白。
阿诺知道杰弗里所说的是什么。他在魔法团多年，对巫师团的事情有所耳闻，他们擅用蛊虫控制政要。阿诺明白，这意味着陛下很有可能已被巫师团控制，这十年的所作所为均是巫师团的“杰作”。
“杰弗里，你确定吗？”伯爵脸色也徐徐发白。
“叔父，小侄那晚就在塔楼外，听得侯爵大人大叫，才冲了进去，只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跳出窗外，而陛下其时正拿剑欲刺杀侯爵。”杰弗里继续强调着，“您是看着陛下兄弟二人长大的，他们俩情感有多好，您不是不知道。除了杀人灭口，另有什么理由能让陛下对自己的亲哥哥下辣手？”
伯爵缄默沉静了，没有开口。
阿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若涅若斯三世已被巫师团控制达十年的话，那么魔法团中枢很有可能已被巫师团细作渗透，要知道奥斯比尔王国这十年没少往埃弗洛特斯城派遣魔法师学习。如此一来，他们更不应该前往王都，萨厄尔大人到那里已数月，说不定也被困住了，所以迟迟没有新消息传来。
那么作为奥斯比尔王国和巫师团配合的敌人——“血魔女”，去往王都无疑是羊入虎口。
“你乱说！”阿诺下方惊觉一空，男孩的身影已飘进客厅。
就在阿诺思虑着如何劝说安安两人放弃王都之行时，拉姆恼怒地跑进客厅，全然忘了自己此时应该回避。
“殿下！”
“殿下？”
伯爵担忧的叫声和杰弗里惊喜的叫声，同时响起。
拉姆满脸通红，气呼呼地站住杰弗里面前，现在的他早已听不见身旁人的声音。
“杰弗里，你在乱说。我父王绝对不行能被巫师团控制！”拉姆抬头朝比高自己整整一倍的杰弗里吼着，这是儿子对父亲清誉的维护。
“殿下，”杰弗里单膝跪下，与拉姆双眼平视，“微臣亲眼所见，绝非假话。”
“你被迷惑了。我日日与父王一同，从未发现什么虫子，更没看到父王的异常。”拉姆仍坚持着，双手握拳，娇嫩的脖子都崩出了青筋。
“那侯爵呢，最疼爱您的伯父，他难道会说谎吗？”杰弗里双手扶着拉姆的肩膀，坚定地看着他。
“伯父……”拉姆迟疑了，“伯父简直不是会说这种谎的人。可是，我父王他……”
拉姆皱紧眉头，缄默沉静了。
阿诺走到男孩身边，他能理解拉姆现在的心情。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从小最疼爱自己的伯父，两人都是他最信任、敬重的亲人，如今却非要选择一方而抛弃另一方。阿诺都觉得两难，更况且是拉姆。
拉姆抬头看了眼阿诺，他眼中满是挣扎，阿诺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默默地陪着。拉姆眼神一转，看向跪在身前的杰弗里。
“伯父在哪儿？我要见他。”拉姆的问话，让杰弗里喜上眉梢。
“侯爵大人就在艾克特贝斯，他也很想念殿下。”说话间，杰弗里站起身，“殿下如愿意，微臣马上带您去见他。”
“殿下，万万不行，”伯爵听到杰弗里要带走拉姆，赶忙上前拉住男孩，“您绝不能去艾克特贝斯，太危险了。”
“叔父，殿下是侯爵大人最疼爱的亲侄子，怎会伤害他呢？”杰弗里迈步上前，争取着，一旁的阿诺挡在了他和拉姆之间。
“不管侯爵大人会不会伤害殿下，在未验证你所言之事的真实性之前，老夫有责任掩护殿下安危。”伯爵双手紧紧按着拉姆的肩膀，似乎他一松开，拉姆就消失一般。
“伯爵大人，”拉姆小手搭在伯爵满是皱纹的手背上，抬头朝他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我有天下最强的人掩护着。”
伯爵惊讶地看着男孩的笑脸，刚刚紧皱的眉心已舒展，眼中闪烁着自信。
“殿下……”伯爵唤着拉姆，久久没有开口，或许惊异于男孩快速的生长，也或许惊奇于他口中“最强者”是何人。
现下只有阿诺明白拉姆的心思，男孩想到了没有在场的安安，他将希望寄托在那位身上，希望那位给予自己两难选择最好的解决之道。
“杰弗里，你明日来接我吧。除了我，另有三位要与我随行。”拉姆付托着。
“是五位。”伯爵则增补道，“殿下，既然无法阻止您前往，请允许老臣派兵掩护。”
“嗯，好。”拉姆点颔首。
伯爵释然地朝拉姆笑了笑，手在男孩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似是认可，似是勉励，随后又向阿诺投来谢谢的微笑，似乎是在谢谢他们一路上除了掩护王子，更让他获得了生长。
“遵命。”
杰弗里开心地受命，随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比今日来劝说伯爵归顺侯爵，来得更有价值。
阿诺看着杰弗里离去的背影，心中难免担忧明日到达艾克特贝斯后会发生什么，同时预感着那位大人必又要弄出什么事件来不行。
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