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千门万户，纵屋横河，拱桥商铺，无不渗透着古色古香的繁盛，城内花树尤多，每逢花开时节，城内香气四溢，花瓣飘飞，文人墨客到此，皆是赞叹连连。民间更是流传着一句广为人知的韵事：北有青凉，南有苏杭，而这“青凉”的“青”，指的即是青州。
青州城内大户不少，巨户却只有一家。李家，家主名唤李延东，江湖人称“刀下鬼”，一口环首刀耍得入迷入化，在江湖上小有威名。
此人本是个江湖浪荡子，仗着另有几分义气，招了不少弟兄，在青州城郊外，干起了烧杀抢掠的运动，凶名远播。
李延东这一闹，可惊动了当地的地头蛇——三龙帮。三龙帮的大当家见有人上门抢生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亲自带人杀了李延东不少同伙，并放狠话说：“再不滚，就把你们全部杀光！”
李延东向来只赚自制不亏损，哪肯受这窝囊气，几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后，他挑了几个妙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突袭了三龙帮山寨，凭借这口环首刀，力斩三位匪帮头目，不少匪徒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三龙帮自此在江湖除名。
据某位不愿说出姓名的石灰粉小贩透露，在三龙帮被灭的前一天，李延东曾派人来买过石灰粉，大量，而且用途不明；同日，王大锤铁匠铺遭窃，丢失已为贵客打造好的暗器，三百九十枚，祖传的铁锤也不翼而飞。
李延东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他不想步三龙帮的后尘，更不宁愿宁可做一辈子伏莽，于是使了些硬手段，在青州城内收了块风水宝地，建起一座府邸。
说是府邸，与天子的宫苑也没什么两样，红墙黑瓦，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蜿蜒游廊，假山清泉不少，名花异草更是不行胜数。
如此庞大的建设开支，他的积贮却只占一小部门，绝大部门都是带着黑眼圈的富户们，拄着手杖，微笑着，送来的“赞助金”，另有不少慷慨的富户，直接把家中“闲置”的珍贵装饰品搬送过来，对于友邻们的慷慨馈赠，李延东都是亲自点收，并请富户们吃些茶水，聊表谢意。
在这期间，另有不少卧病在床的穷苦黎民，花了重金请媒婆做媒，非要将女儿许配给李延东做小妾，对此，李延东甚感欣慰，但碍于那位要吵着上吊的原配夫人，不得不谢绝他们的美意，众人的热情让李延东不时摇头叹息：“远亲不如近邻啊！”
就这样，在李府建成后，李延东又开始了敛财之路，杀人越货照样干，不外法式正规不少，至少现在都蒙面，开始先喊几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遇到不识趣的，货带走，人杀了；遇到懂事的，货带走，人杀不杀看心情，说是看心情，其实劫了这么多，也只放过三小我私家，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一个又聋又瞎，而且一人打断了一条腿。
除此之外，李延东还兼职贩卖私盐，发放零利息贷款，所谓零利息只是个幌子，只要你借了，最好的结局即是妻离子散，一些中招之人无力送还，只好将子女卖到李府当奴仆，做劳工来抵债。
“刀下鬼”的名号，在这周遭百里照旧很有威慑力的，而且非法运动都在黑暗，明面上李延东只是个巨贾，又善结交江湖中人，瞒过了不少侠士的眼，这让得他一直快活逍遥到现在。
......
春日乍暖，和风习习。
李府后院，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靠在树下酣睡，他轻轻打着呼，面上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觉察，不远处，正有一人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
来人名唤张六八，李府中奴仆，最擅长溜须拍马。
“死工具，快起来！少爷随处找你，你倒好，躲这睡大觉！看我不踢死你！我踢死你！我踢……”
张六八挥着胳膊，不停踢打正甜睡的少年，嘴上也没闲着，唾沫星子飘了少年一脸，他的脚力虽不强劲，但足以将瞌睡虫赶跑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徐徐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抬手抹掉脸上的唾沫，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张六八一眼：“快住脚，好好一个梦，让你这老乌龟给搅和了，扫兴。”
“老乌龟”三字入耳，张六八满脸涨得通红。
在他出生时，怙恃不识字，起名就成了难题，父亲要叫他张八，寓意发达一生，母亲偏要叫他张六，寓意一生平顺，为此伉俪俩吵得不行开交，厥后俩人告竣共识，带了一只老乌龟，去请镇上的教书先生赐名，这才定下了张六八，这个既发达又平顺的名字。
送乌龟本意是借龟之长寿，图个祥瑞，张六八年方十九，长不长寿还不得而知，“老乌龟”却成了他怎样都甩不掉的外号，别人不敢当他面说，只有这少年是个例外。
张六八指着少年的鼻尖，嚷道：“死工具！你叫谁老乌龟呐！”
少年吐了吐舌头：“不叫老乌龟难道叫老王八吗？”
张六八怒不行遏，抬起右腿，脚掌瞄准少年脸颊，叫道：“死工具！你他妈再叫一个试试！”
“我该叫你老乌龟呢，照旧叫老王......”
少年还没说完，那停在半空的脚掌已向他脸颊扑来，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嗅到一股恶臭，脸色骤然大变，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最大的威胁不是脚掌，而是黏在鞋底上，那被踩成薄饼状的便便，其上正有两只苍蝇正围绕着它翩翩起舞。
少年慌了，他知道，李府内粪便处置惩罚照旧极为洁净守旧的，可是他想不到，张六八去哪找来的“秘密武器”？难道是他自己......造的？！
少年胃液已开始翻腾，他不敢再想下去，直到刚刚，他才彻底领悟到“无形之刃，最为致命”这句话的真实寄义。
少年屏气凝神，微微侧身，极为惊险地躲过致命一击，两只苍蝇自他脸旁“嗡嗡”飞过。
少年快速捏住鼻子，趁张六八单腿着地，一把抓住他的左腿，猛地一拉，只听“哎呦”一声惨叫，张六八被掀倒在地，那“秘密武器”也被甩飞出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云天行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召唤。
“咦，有工具飞来了。”
“那是什么？”
“似乎是只鸟。”
“哪有这样的鸟？”
“是不是鸟抓住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给老子滚出来！你奶奶的！谁这么缺德！”
张六八被掀倒在地，先是屁股着地，一时没爬起来，王八似的胡乱蹬了几下，这才一个轱辘滚起来，指着少年连连倒退，手臂抖个不停。
“云天行，你这死工具！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摔老子，你给老子等着，看少爷怎么收拾你！”
少年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张六八：“别以为李少爷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老乌龟！”
“老......我......好，好，好，你给老子等着！少爷在前庭院等你，你这死工具可别不敢来！”
张六八还想骂几句，见少年正向他走来，生怕又要挨打，吐了口唾沫，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逃了。
望着张六八逃跑的滑稽样，少年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些许无奈和忧伤，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廖远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云天行啊云天行，难道你终其一生就只是个奴仆吗？枉你自命清高，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有屁用！照旧及早跟张六八学拍马屁吧，好歹是一门学问，马屁拍好了，说不定可以尽早挣脱奴仆的身份，到时再清高也不迟呀。”
想到此处，云天行低头向自己的衣着看去，老旧的麻布衣衫已被补丁雄师攻占，两条裤腿依旧在争着是非，就连破布鞋里的大脚趾都要抢出头来争个高下，又四下一望，豪华的马厩，峥嵘的杨柳，另有几株欲死还不死的野菊。
“呵呵，这妆扮走到街上恐怕会被拉去加入丐帮，而且职位绝对不低，至少应该是个长老，照旧去学拍马的好。”
他自嘲一句，又连忙摇头：“呸呸呸！我怎能生出这种想法，张六八真是贻害不浅，我云天行岂能学这拍马小人，可不能忘了父亲的教诲。”心中默念一会，待邪念去净，才挤出一丝微笑，满意所在了颔首。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云天行吟了一句诗，挥一挥衣袖，昂起自豪的头颅，向府中前庭院走去。
张六八的拍马工具是李少爷，李少爷是李延东的独子，名为李少阳。
平日里，李延东和李夫人对他溺爱有加，李府中除了李氏匹俦二人，他说“二”，没人敢说“一”，他说吃橘子，你就得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剥好，递到嘴边，还得喊一声“爷，您吃橘子”，要是招待不周，直接大耳刮子招呼，认真是骄横跋扈的“小天子”。
在李府，奴仆没有尊严，尤其像云天行这样的清高奴仆。想在奴仆中当君子，总是要特别享受些特殊待遇的。
云天行不敢怠慢，加速脚步，穿过数条游廊，绕过十数栋修建物，来到通往前庭院的一条直道上。
“云哥，云哥……”
刚过转角，云天行便见一名婢女急急遽跑过来，面上带着惊骇和不安。
婢女们对他还算客气，平时也会喊他一声“云哥”，虽然，这与他经常资助干重活是脱不了关连的。
“云哥，你，你快些已往吧，李少爷他……”婢女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急促，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这就去。”
云天行紧随着婢女，快步向前走去。
门路两旁栽种着不少名贵花木，以前每当他经过这里都市刻意慢行，边走边欣赏，但眼下却没这份心情了。
一路急走，当距拱形门另有两丈时，只听见“啪”，一道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云天行脸色一变，心想：“麻烦又来了！”
东方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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