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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西楼夜

京察初考(1)

风雨西楼夜 己不予 4940 2019-03-13 22:57:19

  拾露吟拾

  建乾十四正月末,太子秋忆鸿于安庆斩杀齐掾一案的重犯,共计十七人。其中大部门皆为荆襄水师将领的子侄,更有将领因此断了香火,副都统江朝守顿失两子一朝无后,而主犯齐掾伏诛后,更使得督造水师的大世家齐府主脉被断。

  自十七日太子诏令下达天下各道府始,此案风浪尽起,先有太子亲军径直拿人被阻,再有江朝守擅自兴兵护子,最终竟引得执掌荆襄道的节度使张镇添派出虎贲军压制,有听说当日沿江而下的三方势力中,竟有西北骑军的身影。

  朝堂之上,以内阁首辅孙叔年为首的巨细官员在紫极殿前连跪三日,请求太后下旨召太子回京议事,要求在京师重新审理齐掾一案,并谏言太子秋忆鸿身为国本轻出宫门,有失储君之责。

  月末,十七人伏诛被诛,引数万人围观,天下皆以此案赞誉太子。一时间有关秋忆鸿的听说不停于耳,不久前的绕城罚与近日诛杀赵勒石的事情亦被顺带着传的沸沸扬扬。

  当日得以洗刷冤屈的众多黎民,齐齐膜拜于袁府门前,纷纷口呼太子贤明有为。而受宠若惊的秋忆鸿只得露面抚慰劝离众人,看那跪谢自己的民众,白头之人丧子失女,垂髫稚子无父无母,没那齐掾何来这么多支离破碎的人家。

  仔细品味那位老伯的话,人不怕天灾但怕人祸,避之不及恨之不解,认真使人惆怅活。

  南国都紫极殿内,孙叔年带着内阁大臣与大理寺,刑部及御史台众官员当着太后的面,痛斥齐掾一案的审理不合大冥律制。

  原来只是讨论案件,可说着说着跑到被杀的赵勒石身上了,继而又扯起绕城罚一事,绕来绕去就是在告诉太后,这太子忒不听话了。

  “太后,我等老臣蒙先皇厚恩,受此辅佐重任,就该以国本为重,谏其言规其行,绝不纵容殿下一丝一毫的妄为。”孙叔年领头俯身跪地,言语激动竟有几分涕零之意。

  “孙首辅照旧起身说话为好,虽说已过元宵,可这乍冷还寒的时节,莫要久跪在地。”

  李太后听了半个多时辰的政事,并不怎么表达态度,孙叔年的意思哪是在意国本有失,不外是他眼中的竖子一朝成名,另有几分政由己出的苗头,这便让身为首辅大臣的他满是惊骇。

  “请太后下旨,召太子回宫。”

  “我等附议。”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两人虽不是彻底的萧党成员,但也是心思活络的主,那刑部尚书周笠前些时日还替首辅起草过破除治城律的奏折,随风飘的本事不大但够用,在这朝堂之上勉强维持着中立的态度。

  而大理寺卿马慎己便差异于周笠这般,谨言慎行从没个态度,众同僚怎么说他就怎么赞同,在此重要位置上给人以无为而治的道家风范。

  “建安王与范丹文,宋来喜三人也是先帝甄选的辅政大臣,哀家召他们上殿与众位大臣一同商议此事,可否?”

  孙叔年等人虽然不乐意,可于情于理都没由头不让那三人上殿议事,所以就不置可否。

  自秋忆鸿出宫后,范丹文与宋来喜便开始在朝堂政事上发力,再不似以往那般与建安王厮混一起花天酒地。

  其中京察一事,即是吏部的一大职责,按老例建乾十年便要进行,但因先帝秋长渊于当年驾崩,此事便被弃捐。

  吏部有两件大事最为重要,即是科考与京察此二者,但三年来皆被拖沓。秋冥朝的吏治已经泛起出一潭死水的颓废景象,其中缘由不光是太子尚未登位导致的人心不稳,更是孙叔年为首的萧党,有夺取京察之权挟制百官的意图,从而故意阻拦范丹文等人主持的京察,使得朝堂官员三年无上下优劣的考评。

  正月始,范丹文直接绕过内阁开始对在京官员进行开端察考,此举虽是吏部自刊行为,可巨细官员心里明白,范丹文乃是先皇留与太子的心腹重臣,摆在明面的太子党。

  那么眼前的初考即是为太子登位治政做准备,现在京察考核的结果会作为日后新君用人的依照。就算再进行正式的京察其结果也不会有大的改动,所以更引人注意。

  此番作为,动摇到朝中萧党官员的仕途前程,使得近几日内阁班房与几位大臣的府邸塞满了一众彷徨官员。

  他们个个急赤白脸的逼求孙叔年这位首辅想措施,去打压范丹文的京察初考。有的甚至联名上书于太后及内阁,弹劾范丹文与宋来喜,由头是他们二人声色犬马误导国本辜负先帝的重托。

  可这一部尚书的任免偏偏不是内阁能做的了主的。内阁大臣们只不外官秩比范丹文两人高,但各人都是辅政大臣,除非孙叔年领导的萧党获得太后或是秋忆鸿的助力,才有免职范丹文与宋来喜的可能。

  更为重要的,范丹文的吏部尚书一职乃是先皇生前钦点的。

  萧党官员眼见明着打压抢权不行,就暗里耍手段,可当这些官员准备鼓舞安插在吏部里的同僚时,才发现为时已晚。吏部早已是铁板一块,通常想拖延京察初考怠政使绊子的吏部官员,已经被范丹文提前打压,要么靠边站被边缘化要么被调离吏部。

  据说范丹文在提出京察初考时,曾与吏部众官员有言在先,他言道:“京察初考自吏部始,亦自我范丹文本人开考。此事成行诸位皆上品,不成行则诸位回府永无外放做官之日。”

  加之正月间,先是赵勒石被当街诛杀,再之后齐掾一案被督办,导致秋忆鸿做的每一件事,都牵动着庙堂中那一干萧党官员忧国忧民的心。

  孙叔年等人自然把这些情况联系起来,均预感应太子到了要掌权的时候。索性趁着趁着齐掾一案的由头,联合满朝官员向太后请旨,定要那羽翼未丰的储君返回到南国都的皇宫牢笼,只要太子在跟前他们就有钳制的时机和措施。

  眼下即是他们第三次入宫请旨,抱定决心要逼太后下旨,而李太后自然知道此次逼宫没那容易打发,便提前召范丹文,秋长文,梅鞭君与宋来喜四人进宫搅和。

  这四人一开始在柏年堂饮茶期待,究竟过会要与那些扯皮老手们过嘴招,需得提前润口。

  期间,宋来喜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扯皮实力,照旧觉告捷算不大,便向梅鞭君三人提出请那御史老将魏风辰出马,此提议获得这三人的双手赞成。

  秋长文亲自请人,顺带派人于王府的酒窖中,抱来一坛百年春给魏风辰润口舌。来时路上,便在魏风辰面前痛斥孙叔年等人的狼子野心,直接给他们扣上一顶妄图裹挟储君的高帽。

  尔后又把秋忆鸿出宫所继续的重任添油加醋吹嘘一番,就是要让这位御史大人觉得眼下乃是万分紧急的关头,正需要忠臣诤言与奸邪小人针锋相对。而魏风辰则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到那柏年堂后连饮三碗百年春,一抹嘴转身径直去那紫极殿。

  恰好禀事太监前来传旨,太后要范丹文几人上殿议事,于是四人便跟在魏风辰身后,颇有杀奔紫极殿攻城拔寨的气势。

  “建安王与范尚书及宋尚书,你们三人与内阁的四位阁老,具为先帝重托的辅政大臣。今日孙首辅上奏,要哀家下旨召太子回京,你们以为可否?”

  李太后见到上殿之人另有魏风辰,心中知晓几分缘由便未多问,直接把孙叔年等人的想法见告,让他们开始争论。

  “太子出宫视察民情,我等做臣子的应当支持,但要沿路官员护卫周全,万不行使国本有失。”范丹文讲明态度,期待对方的反驳。

  “范尚书美意宽,且岂论沿途门路艰难,就说这等时节,殿下一旦身体有恙,你我身为辅政大臣可是有负先帝之托。再者,殿下乃是私自出宫,如何使得沿途官员守护。”朱常富立马接话,孙叔年作为当朝首辅自然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请问朱大人,什么叫私自出宫?你当自己是什么身份,胆敢言语僭越管起天家来!”魏风辰一出口即是插钢刀子,私自出宫这话太后能说,朱常富可没那个资格,不知道到的还以为是老子管儿子呢。

  “魏御史,太子出宫乃是大事,我等做臣子的不知储君踪影自然要担忧,你莫要抠朱尚书话中的字眼。”替朱常富说话的乃是内阁大臣李墉厉,与太后同出于淮扬李家。

  “好,那咱们就事论事,我朝太子乃是新君,治国理政的经验会有不足,所以此次殿下主动出宫,该是体察民情巡视关防,了解沿途官员治政优劣的绝佳时机。我魏风辰一把老骨头都知道知易行难的原理,难道李大人不懂吗?”

  “若是什么都要殿下亲力亲为,还要我等辅政大臣做什么?”李墉厉虽知魏风辰口直言正却也不怂,接起话头便开始抬杠。

  “既然如此,你还要你那儿子出京做什么怙恃官,有你这好爹尽管念书就成,好幸亏家守着老本,没事再给你们李家多添子嗣,岂不是正事。”

  “说的乃是殿下,你魏风辰扯我李家做甚?简直驴唇差池马嘴,胡扯乱道!”

  “唉,李大人莫气。咱们的御史大人向来如此,只会逞口舌之快。”朱常富在一旁帮腔。

  “那也比某位户部尚书,在殿下面前讲不出流民有几何的强。是不猪上树?”

  这猪上树的歪名,简直就是魏风辰挖苦朱常富的利器,自年前首次喊出此名号后,已被满朝官员所知。

  待其话落果真引得笑声来,建安王与宋来喜两人更是大笑,口中连连重复。

  “这是朝堂议政的地方,注意体统。”孙叔年作声制止笑声,不外秋长文倒没理会又笑出几声过瘾。

  “殿下出京一事你们不知,我这兵部尚书可是知道的,所以安危与否就不用诸位费心了。”梅鞭君封死萧党官员以太子安危做借口的想法。

  他随口一言便使满朝文武竖耳细听,究竟梅老大这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当年先帝在位时便曾言:拒北蛮,长文领兵为第二,梅鞭君当为老大。

  所以驻防江南的西北精锐皆由梅鞭君掌管,有兵权的建安王也要听梅鞭君的调派。现在当着满朝官员的面撂下话来,那就由不得他们质疑,因为若是梅鞭君都护不住秋忆鸿的话,他们这些拿笔杆子的就更没得法子。

  “若殿下出宫真是体恤民情,开拓眼界也未尝不行。但正月十七日殿下于安庆府,先是当街诛杀一名四品武将,继而向天下各道府下达督办齐掾一案的诏令。此两件事不经朝廷规制章程,不与我等辅政大臣商议刚愎自用简直一味厮闹,何来的体察民情?何来的巡视关防?又何来的绝佳时机。!”孙叔年连连发问,当朝首辅的风范耍的有模有样。

  “兵部已经接到奏报,赵勒石在驻军州县的所作所为临时岂论,单凭他擅自调兵围困当今太子此一件事,就足以灭其全族!诛杀此等骄纵之将难道不合朝廷律法吗?周大人,马大人?。”梅鞭君点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人的名,就是要他们这掌凭决狱讼的官员亮相。

  “自然是按律法严惩!”周笠选择了梅鞭君这股大风。

  “如此该惩。”马慎己亦亮相,但不似周笠那般直言决断。

  “说起齐掾一案,我工部曾连续两年接到奏报,安庆府至九江府这段江面接连发现浮尸,最多一次竟有上百之巨。原来这人命案照旧刑部的差事,可卖力当地官员说刑部没有受理此事,推脱到我工部治水不力上,可那些尸首大多是被缚沉江,怎么能扯到工部上面。”

  宋来喜一本正经的回忆,其实齐掾一案事发时,袁东易压根都没往工部治水这上面想,而刑部官员再蠢也不会找此借口推脱。

  他之所以这样讲,是提前听过谋划的。

  “宋大人,我刑部何时有此推脱?”周笠虽然不能被人凭空诬陷。

  “那你是怎么做的?”范丹文立马发问,此案的来龙去脉他怎会不知,等的就是周笠进那宋来喜的话套中,借齐掾一案把这刑部尚书给撤下。

  “我刑部自然是按律办案,派出官员去那安庆府检验尸首,一开始推想是沿江民众遭流寇杀害,便请了兵部派兵将沿岸搜查剿匪。”

  “然后呢?”范丹文追问。

  “然后就没了啊。”周笠心虚道。

  “没了?!我且问你,刑部请兵剿匪未多久,那安庆知府袁东易便查出真相。乃是九江齐家的令郎齐掾拦江劫杀无辜黎民,手段残忍至极,还自称九江阎王,对此你刑部为何没有追究下去?”

  周笠没想到范丹文竟如此欺压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期盼当初交接自己自制行事的首辅大人资助。而孙叔年早已看出范丹文的用意,正想着如何自己今后案中撇清,哪还管周笠死活。

  “现在太子初出宫城,短短几日便破此大案,犯案之人均被法办,并有案宗口供亦有人证物证。这般抚慰民众惩凶除恶民怨沸腾之举,却被首辅大人指责为厮闹之举,难不成此案有什么地方办的差池吗?”范丹文当堂喝问。

  “敢问首辅大人此案被久拖,算不算殿下出宫历练的绝佳时机?此案被处置惩罚又算不算殿下体察民情?”

  魏风辰接着反问,他可没有跟范丹文等人提前商量,但配合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搞得萧党一众官员无话可说,也不敢多说。

  “孙阁老,关于齐掾一案哀家亦有耳闻,你作为内阁之首是如那边置惩罚的,刑部办案不力你当初可曾知晓?”李太后亲自责问,这就由不得孙叔年思虑周全再回覆了。

  “老臣知晓有此案但未刻意督管,也曾差人提醒周尚书,让其从严审理不得徇私舞弊至黎民于掉臂。但万没想到结果竟是这般,想来是那周笠得人利益,欺上瞒下替人服务。臣失察!臣有责!”孙叔年推了个一干两净,尔后高喊两声跪地请罪。

  “禀太后,御史中丞魏风辰弹劾刑部尚书周笠,罔顾律法纵使世家子弟滥杀无辜,按大冥律免职核办!

  弹劾内阁首辅孙叔年辜负先帝重托,使齐掾一案久拖未决招致民愤,且愚腐不明质疑太子所为,其辅政之才不足,佑君之心不诚,当免去辅政大臣与内阁首辅之职!”

  魏风辰怎么会被孙叔年那假模假式的言语忽悠,一切都按律法办。

  李太后思索好一会,最终仅同意免职核办周笠,而对首辅孙叔年弹劾则暂时弃捐,待秋忆鸿回宫后再行处置惩罚。

  出人意料的是,魏风辰这铁面御史竟无异议,究竟首辅重臣的任免关乎朝堂局势,绝不能轻易处置。

  而孙叔年的资历也不仅仅是个首辅。秋冥朝刚历两朝,太子身边标配的三师三少均无设立,原来太子秋忆鸿是有的,作为首辅的孙叔年跑不了要挂个太师的头衔,但秋忆鸿的老爹细想后并没有设立。

  因为孙叔年这帮老臣绝不会真心实意的辅佐太子,既然料到日后新君当政要处置惩罚掉这些老臣,干嘛还让他们去做太子三师,否则秋忆鸿动手时不就多了一层记挂。

  所以秋冥朝至今为止,东宫没有三师三少,有的只是辅政大臣而已,虽然也就秋忆鸿一人算得上东宫太子。真要说的话,范丹文几人倒是算的上三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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