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月和秦武赶到长乐宫的时候，周沐和秦勉已经早到了。秦武站在殿门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不停，一时停住了脚步。
江月原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漫不经心的，谁料秦武突然驻足，江月没留心倒直直撞上秦武的后背。江月退了两步，自顾自地揉着额头。
秦武顾不得伤神，转过身来，满脸着急：“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同时，她也注意到秦武的不兴奋了，江月这些年在宫里、在皇后身边，察言观色的功夫是学抵家了的。打她进宫第一天，她就懂事，学着怎样讨皇后的欢心。
所以，如今江月也能很准确地捕捉到——屋子里的天伦之乐触碰到秦武那根敏感的神经了。里面的气氛太过融洽，会让局外人无法加入。
秦武伸手犹豫地停在半空，想摸摸江月的额头，也许是他失神的样子让她心疼，才会让她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眸，并趁势一把抓住了秦武的手。
江月强努出笑脸来，“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拉着秦武就往殿内走，这长乐宫啊，江月可是比秦武熟多了，说是江月的娘家也不为过。
秦武原以为她是不愿意他碰她，才伸手拦他，可她却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内殿的宫人急急通报了一声，果真里头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秦武咽了咽嗓子，咬了咬下唇。江月感受到了秦武的紧张，便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十月已经是深秋初冬，天气渐冷了，二人十指相扣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动回到心房，叫秦武觉得温暖。他谢谢地看向江月，原来习惯风雪的人就算修炼到了不怕冷，也照旧本能的渴望温暖的。
“王妃，你的手······”秦武转向江月。
江月抬眸，不明就里：“嗯？”
“······有点凉。”秦武绷着的脸一下子笑了。
江月的手确实有些凉，她出门急，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却遇上今天降温，又陪着自己在风口站了那么久，自然比不得自己习武之人的身体。
两人正相视而笑，通传的宫人打断这种平静的暧昧。
走进内殿，皇上皇后正坐上位，太子同太子妃同席坐在左侧。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快入座吧。”说话的是皇后，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于是同左边的太子两匹俦打过招呼后，秦武便拉着江月入了右席。
秦勉从他俩进门开始，眼神就没从江月身上挪开过。前一秒尚且还能与太子妃谈笑甚欢，下一秒见到了江月，却做贼心虚地，像受了电击似的一下子松开了周沐的手。周沐瞟了眼秦勉，立刻就明白了，笑容僵了僵，收回了神色。
可秦勉也注意到了，他俩进门的时候是牵着手的，鹿车共挽，一对璧人，好不般配啊。秦勉嫉妒得脸一下子就黑了，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顺理成章的时机可以灼烁正大地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秦勉一点优越感都没有了，从前的甜蜜种种，竟都是摆不上台面的。
周沐笑得满面东风，看向秦武和江月：“皇兄和皇嫂来得真巧，刚刚母后还念叨你们呢。”
江月才刚坐下，听见周沐的话，又腾地站起身来，对皇上皇后施礼道：“是江月欠好，今天起晚了，连累了殿下等我。”
秦勉挑眉看了看江月，兀自喝起了闷茶。他与江月相交多年，熟知她生活作息，就是隆冬腊月，也是从来不赖床的，请安、早课也总是头一个到。今天却起晚了？
周沐听了江月的解释小小地笑了一声，本也没有此外意思，但叫秦勉看了去却不大舒服了，凌厉地剜了她一眼。
皇后见江月神情严肃，着急地摆了摆手：“快坐下，快坐下。都是一家人，盘算这些做什么？”在秦武眼中，皇后今天也是格外温柔。
虽说江月同皇后前段时间生了些嫌隙，为此江月还搬回了江家。但是总归这十多年的情分纵有三分算计，那另有七分真情呢。秦姝远嫁之后，江月对皇后而言就是不亚于女儿。女儿回门哪有不热情、不兴奋的呢。
见皇后并未怪罪，江月这才放心地坐下。
秦武却对江月挤眉弄眼的，像是在说：
“看吧，我就说母后不会生气。”
二人也不说话，就转着眼珠子意会。
这一幕落入皇上眼里，那是相当兴奋。
“当日朕还担忧给你们错配了姻缘，如今看你们两对都这样和美，为父甚慰啊！”说着自己乐呵呵地笑了。
底下两对便陪着他尬笑了两声。
回到嘉德殿，秦勉的脸是彻底垮下来了，对周沐也是爱答不理的。周沐知道这出门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都是因为那位昔日的郡主，今日的安王妃，乱了他心神。
“皇兄同母后关系一直紧张，新婚燕尔的，你何苦要故意挑拨？”秦勉心里有气，便朝周沐开火。
周沐委屈道：“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秦勉认定周沐是在找江月的茬儿，加上自己自己就对江月有愧，索性把自己那笔账也算在周沐头上。
“殿下！”周沐有些激动，声音也不像往常那般温柔似水了，她顿了顿，平了平心神说，“殿下还知道新婚燕尔，可今天不外结婚第一日，就冲我生机！”说完委屈巴巴地看着秦勉，双目含泪。
秦勉自觉自己刚刚言辞过激了些，又不愿就此服软低头哄她，便不再做声。
二人缄默沉静了良久，相互都冷静了下来，周沐才说：
“殿下应该知道妾身并非善妒之人。这整个卫国的女子，凭殿下看重谁家女子，岂论市井照旧世家，只管放心抬进门来。我绝不是那么不识概略的女子！但是——”周沐哽咽了一下，认真地盯着秦勉的眸子，语重心长地说：“殿下同安王，修睦不易啊！”周沐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想来秦勉已经能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