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游龙逢病虎

　　“陛下所言极是，但陛下又怎么知道我家师傅未曾为黎民做过事？我和师傅从江南苏湖至塞北荒原，经历无数，活人无数，哪怕是再生佛陀也不外如此。”

　　一直随着老道的小僧人站了出来，淡定地朝王鼎施礼。

　　打从王鼎见到这两人，注意力就被老羽士吸引已往，缄默沉静半天的小僧人反倒被他们忽视。

　　见这小僧人为自己师傅出头，王鼎认真地视察起这小僧人。

　　要知道老羽士是什么人？传说中的人物啊！能在他身边以僧人身份当徒弟的会是简朴角色？

　　老羽士有真脾气，见王鼎不是自己要找的神人，加上王鼎质疑他不立事功，只想做逍遥神仙，闷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鼎不以为意，反倒朝小僧人问道：“你是老羽士徒弟？他一个老羽士怎么会收一个僧人为徒？”

　　小僧人双手合十，回道：“达者为师，张宝道长有大智慧，小僧人只是追随在他身边，未曾正式拜过师！”

　　老羽士喝了口茶，摆摆手：“老道可不妥你这病虎的师傅，像个皮糖一样，黏在我这个邋遢羽士身边，他不嫌累我都嫌烦！”

　　王鼎听到这话，立马被病虎两字吸引住。

　　元末何人被称作病虎？就是怂恿朱棣造反的那个姚广孝！

　　“小僧人你的俗名叫什么？”

　　小僧人眼中疑惑，但仍老老实实地回道：“幼名天僖。”

　　王鼎眉头微皱，再次问道：“还用过其它名字？好比姚广孝？”

　　小僧人震惊，望了老羽士一眼，见老羽士没反映，回道：“这是小僧俗家名号。”

　　“你法号道衍？”

　　“正是！”

　　王鼎望着道衍小僧人，眼中散发出兴奋的光线。对他而言，这个不循分的僧人比起老羽士更有吸引力。

　　老羽士是被神话的人物，但亲眼见到后，王鼎也只是觉得有高人风范，像是耸立在巍峨高山，浮云之间不行触及的楼阁。

　　这样的人，咱看看就行，要是真能拉拢，早就让人拉走了。

　　但道衍小僧人纷歧样，虽然现在人家照旧一枚小正太，但王鼎知道这家伙未来是辅佐明成祖朱棣登位为帝的第一大元勋，厥后更被世人誉为黑衣宰相的传奇人物。

　　这些荣耀光环反映出这家伙的才气是何等让人惊叹，王鼎瞅着道衍小僧人，眼神炙热！

　　小僧人虽然心智比起一般同龄人来讲要成熟许多，但突然被人这样盯着也有些羞涩。

　　王鼎看着道衍小僧人逐渐变红的小脸蛋，心中感伤万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会怕羞的小正太，未来会是个造反狂魔？

　　道衍僧人被称为黑衣宰相不假，但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就是这家伙不停怂恿着朱棣造反的。

　　要知道，其时朱棣造反的决心并不强，就是眼前这个小正太重复刺激和进言，才让朱棣下定决心和自己的侄子拼个你死我活的。

　　更离奇的是在朱元璋时期，这么个阴谋家竟然一直没冒头。

　　王鼎越看这道衍小僧人，越觉得欣赏，继续问道：“小僧人，那于医生说的让我散去寨中闲人，撤去大圣旗号，领导手下兄弟往南方去，静待时机，窥探中原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道衍小僧人瞧了张宝道人一眼，见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扣着指甲，一脸无所谓的心情，这才回道：“嗯，于师傅问我师傅怎么劝陛下不去攻打他们，我师傅就说这得问我。我想了一会儿，就让于师傅说，如果陛下真的想成就一番霸业，就得去南方！”

　　“为什么你这小僧人觉得只有去南边才有时机成就霸业？难道你没想过，自古以来开国帝王一统中原，都是从北往南？”

　　王鼎很是好奇，这道衍小僧人怎么能预料到未来推翻元廷统治的政权是从南方崛起的？

　　道衍小僧人稚嫩的眉头紧皱，沉思片刻，说道：“北方作物一年一熟，大部门粮食需要南方供应，我和师傅曾见过运河上载满大米的粮船，是从南方运往元廷多数。我曾想，要是南方大乱，不给多数运输粮食，那么仅靠北方自己产出的粮食可以养活现在的黎民吗？”

　　王鼎颔首，回道：“确实，就说我寨子里的人，现在有一泰半都是从太原府那逃荒过来的。如果南方断了粮食供应，加上天灾，足够北方乱一阵子。但仅仅如此，远远不足以说明南方更适合成就霸业！”

　　“另有地利！”

　　道衍小僧人有些激动地回道：“南方多山多水，北方多平原，所以蒙古骑兵纵横北方无对手，但到了南方就束手束脚。一方大业崛起时，最艰难在于初期，南方远离多数，远离朝廷主力有效进攻规模，正适合生长基业。”

　　“昔年汉高祖刘邦，背靠川蜀，无论战败频频都能重新崛起，陛下若真想成就伟业，可在南方取两湖之地，练湘楚之兵，趁黄河决堤，黎民流离，登高一呼，聚拢流民，大事可期！”

　　王鼎睁大眼睛，盯着道衍小僧人红通通的小脸，一脸不行思议。

　　这家伙果真是造反狂魔，瞧瞧现在这狂热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心寡欲？甚至连之前说的活人无数都显得虚伪！

　　张宝道人静静的旁观王鼎与道衍小僧人，见这两人神情，摇头叹道：“游龙逢病虎，天下大乱矣。”

　　王鼎双手抓住道衍小僧人的肩膀，激动地问道：“小僧人真觉得我该往南边走？但朕担忧走不出这山西路，这沿途官兵肯定不会眼睁睁地让我离开，小僧人可有战略？”

　　“陛下寨中有几多人？又有几多人称得上精锐？若是陛下只带着这些精锐前往南方，凭借手中的人手，是否有信心夺下一块牢固立足之地？”

　　道衍小僧人像喝醉酒一样，嘴中蹦出一连串问题。

　　王鼎被问住了，大圣现在的精锐也就两三百人，虽然，这里的精锐仅限于和赵城县那些游兵散勇比起来。若真要说起来，也就朱雀营那七八十个半巨细子，勉强切合王鼎心中对精锐士兵的定位。

　　沉思片刻，王鼎反问道：“倘若不放弃其他人，这寨中一千多人都前往江南，小僧人你可有对策？”

　　“黄河今年决堤，沿岸大乱，流民众多，到时再聚集一方有何难？”

　　似乎在道衍小僧人眼中，王鼎这样占山为王的山贼土匪就不应该忌惮寨子中老弱病残的流民。

　　王鼎摇摇头，摆手道：“不行！若我弃这些人而去，那我做不到！”

　　道衍小僧人狂热的脸上第一次泛起冷笑：“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心，少寨主，看来你只适合成为英雄好汉，却无问鼎天下的枭雄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