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函起了个大早，急奔来翰墨街，摆开摊子，上面放着两幅诗词，写得工工致整的。
这两幅字，他可是写了很久，才写到满意的效果来。
至于所书写的诗词内容，则是取自各人之作，公认的经典，一首《晚春夜》；一首《降临江》。
吴函自己虽然读了几十年书，写过不少习作，无奈才气有限，那些诗作水平马虎，欠好见人。
弄好摊子，他翘首以待，悄悄期盼今天赵三爷还会来，还会被猪油蒙了心肝，花费一百钱买一幅街边字。
不外左等右等，一直见不到人。不光赵三爷，连陈唐都没来：“这家伙昨天赚了一百钱，肯定是玩耍去了，不来最好，少小我私家抢生意……”
……
其实陈唐早便进了州府，不外没有来翰墨街，而是探询到赵三爷的住处，直接去赵府。
在州府中，赵家为大族，家里是开镖局的，赫赫有名的“顺福镖局”，据说分局开遍天下，光镖师就有数百人，认真是家大业大。
而赵三爷三兄弟，都是练家子，武功颇为了得，妙手来着。至于有多高，陈唐并无具体看法。
他心里纳闷，一个练家子，为何要买字画，难道是附庸风雅？
差池，不是那样……
来到赵府外，抬头一看，见到气派的赵家门面，果真是朱门大户，一排石阶，左右各有一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大门右侧，人影绰绰，起码有十数个，都是秀才模样，等在那儿不知做什么。
陈唐整一整衣装，走到门前去，对守在那的一名仆人道：“年老好，是赵三爷叫我拿字来给他看的。”
仆人眼角一扫，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洋洋道：“三爷不在家，你去那边排队等着吧。”
陈唐终于明白门外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了，都是像他一样来卖字的，大感头疼：“三爷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一翻白眼：“我怎么知道？快去排队吧，等下人更多。”
陈唐只得无语地退下来，瞧了瞧排得长长的队伍，心想：如果今天赵三爷不回来，又或者回来晚了，那不是白等了？
又想到，这些排队的人，他们是不是都像自己这般，曾经卖过字给赵三爷，食髓知味，所以一写好字，便跑来赵府排队？
陈唐走到队伍后面，干咳一声，问排在前面的秀才：“这位兄台，在下陈唐。”
那秀才瞥他一眼，还礼道：“不才杨宏。”
“原来是杨兄，请问你经常卖字给赵三爷吗？”
杨宏面露苦笑：“我是经常想卖字给赵三爷来着，但排了七、八次队，没有一次被看中的。”
陈唐问：“这么难？”
杨宏道：“何止难，简直难于登天。不光我，这里排队的人，另有不少没来的。两、三年来，只听说赵三爷看中了两幅。”
陈唐疑问：“既然如此，你们还来排队？”
“赵三爷舍得出钱呀，如果能被看中一幅，就能卖上两三百钱；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一幅卖出去，便即是打响了名声，有了身价！”
杨宏解释道。
听到“两三百钱”，陈唐便知道那副《丑奴儿》卖亏了，怪不得赵三爷给钱给得爽快。不外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他原本可是只想卖十文钱，意外获得十倍的酬金，已经心满意足。可惜的是，赵三爷没有帮自己宣传，否则的话，预计能涨涨身价。
想了想，又问：“杨兄，州府有许多家收字吗？”
杨宏道：“主动收字的，就只有这赵家。虽然，那些书画店肆也是收字的，不外有门槛，咱们这些秀才的字，人家基本看不上。”
对于这一点，陈唐自有体会。如果有能力把字卖到店肆里，他也不用到翰墨街摆摊了。能挂上书画店肆内的，起码得是举人以上的字才行，或者有一定书法名气的。
这样的人，在整个潘州境内，预计也就几十人左右。最多的是秀才，数以百计，其中又有近半属于老秀才。混得落魄的不少，做不得事，只能靠卖字为生，挣扎在温饱线上。
赵三爷高价收字，他们自不愿放过时机，哪怕很难被选中，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时机，都不想错过。
这个圈子的状况，颇为残酷。其上，肯定另有更为高端的圈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但如此圈子，是陈唐他们现在所无法触及的。正如举人以上的阶层，是不行能拥挤在这里排队一样。
身份，决定了位置，以及视野。
“杨兄，你觉不觉得赵三爷收字的尺度很怪？”
杨宏回覆：“是很怪，完全摸禁绝，不知道是看字呢，照旧看写的工具，我觉得呀，完全是看心情。”
赵家开镖局，从某个水平上讲，即是是走江湖的，属于江湖中人，说欠好听，叫“武夫”。武夫收藏书法，十有八九，都是附庸风雅，做样子的。
赵三爷每个月都市去翰墨街逛一圈，但经常空手而归。那边店肆的字，可都是有一定水准的，甚至另有名家之作。虽然这年头，所谓“名家”，多有欺世盗名之辈，但无可否认，能挂上那里的，确实有独到的气势派头本事。
陈唐也去看过，对比过，扪心自问，自愧不如。
然而赵三爷看不上店肆的字，偏偏买了那幅《丑奴儿》。开始之际，陈唐还以为对方看中了自己奇特的字体，又或是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字句，然而当《青玉案》与《水调歌头》接连被否后，他就知道不是这样的，而是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陈唐已经有了推测，今天拿着新作来，即是要验证错对。
对于赵三爷的鉴赏能力，一众秀才暗表怀疑，但并不故障他们拿字来卖。如果赵三爷是行家的话，他们反而不行能有时机，虽说文人相轻，但也有自知之明。赵三爷买字看心情，众人才觉得有希望。
因为心情，是没有尺度的。
“赖文，是赖文！”
“今天赖文居然也来卖字了……”
队伍一阵骚动，就见一名衣着得体的秀才大步前来，直接上台阶，与守门的仆人说了几句，就被请了进去。
杨宏看着，不无羡慕隧道：“上一次，赖文的一幅字被赵三爷看中，得了三百钱，此事传扬出去，身价大涨，听说有几家店肆都直接找他约字了。而且他来赵府卖字，不用再排队。”
陈唐心里不禁腹诽：“我昨天也卖了一幅，怎么没这待遇……”
预计是交易发生在翰墨街，口说无凭，赵三爷又没有交接，守门仆人自然不认。
随着近午，太阳猛烈起来。幸亏排队的地方有屋檐遮阴，不用暴晒，只是温度飙高，热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汗流侠背，颇欠好受。
又等了一阵，有眼尖的叫道：“赵三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