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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人间白满头

番外:锦书(肆)

我寄人间白满头 胡桃里夹子 3984 2020-05-24 00:16:58

  顾锦书犹记得那年的黄筱筱,同顾稚初相仿的年龄,长得却比顾稚初瘦弱,且十分羞涩,便躲在苏凤年身后,偶尔望一眼苏凤年…如今想来那眼神竟藏着那般火热又疯狂的爱恋。

  但是她简直想不到黄筱筱竟对她怨恨至此,甚至想杀她……

  她与苏凤年已无可能,几年未见又能有多大情感?黄筱筱为何如此不明是非…她已经要嫁给苏凤年了,她祝福即是了,又为何不放过她?

  趟在那酷寒的地上时,柴房里一片昏暗,微有那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些光进来。

  顾锦书蜷缩在角落,身子不停的抖,一抖身上哪处都疼,望着那地上的月光,只觉得冷。

  她只能想点别引开注意力,想她的妹妹如今是不是着急得不得了,找不到自己又该怎么办……

  如此想着又觉得惆怅不已,她们已经忍让退到这种田地了为何还不放过她们?也未曾怨恨上天对她们如此残忍,只想好好在世,可现在却连一条生路都不愿意给她。

  她祈求上苍,若是她注定要死,能不能让她的小妹好好在世,不求快乐,希望一生平安。

  ——

  掖内苏府这两日有喜事,但似乎不愿放肆宣扬,只是在大门外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悄然传开消息,苏府家主苏凤年要娶妻了,娶的何人?是那表亲表妹黄筱筱!

  听着那河滨洗妇人唠嗑,顾稚初并不体贴那苏凤年要娶谁家的表妹,她只想知道她姐姐去了那边。

  她一脚踩进了浅河里,鞋子小腿处都湿了,却只顾着问:“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灰色衣服,脸颊上都有刀疤的瘦弱女子?”

  “脸上有刀疤?是那在水一方河岸边上的采藕女吗?”有妇人问。

  顾稚初连连颔首:“对对对!你这两日见过她吗?她是我姐姐!”

  那妇人想了想:“这两日啊?那倒没有。”

  前几日倒是见过她与一位贵气的小郎君在河滨说话。

  听到那妇人的话,顾稚初茫然极了,她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啊姐究竟去了那边…为何突然就不见了?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才会舍了那满地的栗子。

  她不愿意去想姐姐出了事,只愿意相信她只是有急事离开了那么一会。

  但是…她想在这世上有比她更重要的急事吗?

  这一日一夜的她逢人便问可曾见过她的啊姐,却没一人见过。

  她拖着湿透了极重的双脚,一步步走回家里,她昨天与今天都去了王峰家里看过了,他并没有回来。

  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芦苇,飘絮随风而起。

  阿姐会回来的,她这样想。

  会回来的。

  黄昏时,那天边染了一片红,对岸的婶婶提着两条草鱼挂在了门边上:“小蕙啊,你姐姐还没回来啊?”

  顾稚初呆呆的抬首望她,摇了摇头:“你瞧见我阿姐了吗?”

  “我没瞧见啊,那小卿也真是的,出门也不打声招呼。”她念叨着:“是不是进城去了?”

  顾稚初皱起了眉头:“进城?”

  “是啊,明日咱们那苏先生结婚,刚刚那未来夫人在城内分喜糖呢,只要想要都能去排队领呢,怪热闹的。”那婶婶道:“那人多你可以探询探询是吧,咱们这掖内也不大,找小我私家不难的。”

  顾稚初闻言,起身就跑。

  完全不听那婶婶在道:“哎呀,小蕙!婶婶就这么跟你说说,你这会进城都天黑了,哪另有什么人啊!明日再去!”

  顾稚初可不听,她心里太不安了,左眼皮一直在跳。

  她便那么跑着,摔在地上以后又急遽爬了起来继续跑。

  太阳完全落下,月亮升起,路上的人已经渐少,整座城起了点点烛光,城道上已经没有人了。

  顾稚初站在街上,望着那无边的昏暗,高声叫喊:“啊姐!”

  只有寂静。

  “啊姐!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

  今夜月色无光,随处是黑暗一片,风也格外的冷,吹得人透心的冷,冷得顾稚初无力的跌坐在昏暗的街道上,那身影悲凉又绝望。

  月色也冷,冷得顾锦书想哭,她依旧摊在那柴房地上,这一日未有人来瞧过她,也未曾送吃食给她。

  她又渴又饿,头晕脑胀,是以有人偷偷推门进门时,她听到声音也无暇顾及。

  进来的人小心翼翼的挪到她身边,低着声:“宋卿……”

  这声音……她眼皮子掀了掀,那隐约的五官是:“峰…年老……是你吗?”

  “是我。”王峰瞧着她满身血痕,声音微抖:“他们打你了!这群禽兽!”

  这一身血他都不敢碰,顾锦书无力转动,只是扯了扯嘴角:“峰年老…我小妹她……”

  “小蕙她在找你,我没有告诉她你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想让她担忧。”王峰道:“我会救你出去的,别怕。”

  如此她就放心了,顾锦书痛苦的侧了侧首,她的嘴角干裂起皮,说话也痛苦:“不…峰年老,我求你一件事,帮我将小蕙送走,让回长安。”

  王峰不理解她为何说这个,他压着声音道:“别说这个,我的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回来了,我带你出去。”

  “不…我不能走……他们知道我没死。”顾锦书说着,眼泪便下来了:“不能让他们发现小蕙,峰年老,我求你了求你了……”

  王峰听到了外面不远处似乎传来了说话声,他着急道:“宋卿,你在说什么?有人要杀你们吗?那你们可以走,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你们不就好了吗?”

  不行以……若是黄筱筱上报了长安去,她们在这天下便没有了栖身之所,且一直被追杀。

  顾锦书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峰…年老,你别问了,我只求你这件事,你也别告诉小蕙我在这里,你将她送去长安找连城,你打晕她也好捆了她也好,让她离开掖内。”

  那簪子沾上了她的血,顾锦书将簪子放入他手中,眼角闪着泪光:“王峰年老之恩,顾家长女顾锦书来世涌泉相报。”

  王峰愣了愣,望那带血的簪子好一会咬牙:“你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王峰紧紧握了一下她的书,起身而去。

  顾锦书便望着王峰的身影窜出门外,心中压着的石头才落下了。

  她可以坦然赴死,只要她的妹妹平安无事。

  门又一次被推开时,进来了三两人,他们厌恶的瞧她:“夫人说了明日苏府大喜之日,不宜见血,今日就将人处置惩罚了。”

  “是!”

  顾锦书闭着眼,任人摆布。

  那些人将她抓起,扛在肩上,出了柴房。

  她想起了那日长安城外,她们去送远去萧关的父亲和兄长,另有那望不到尽头的顾家军队。

  那日风很冷,父亲将她的披风上的白绒帽子给戴上,一边道着:“这些年辛苦你了,待爹和你年老这次从萧关回来,便去辞了这官职,到时候啊便带着你和稚初去游山玩水,这府中的事物便让你年老和之恒那小子去管。”

  顾之恒听着,连道:“府中有年老足已,儿要陪在父亲啊姐身边效犬马之劳。”

  顾稚初翻了个白眼道:“二哥哥,爹爹没说带你去!”

  于是两人便争论起来了,她觉得无奈,对着父亲道:“女儿不辛苦,但是父亲说话也要算话,父亲和年老早日平安归来,女儿就在家好好等着。”

  父亲爽朗一声,应道:“好。”

  可是父亲失约了,他们都没有回来。

  那长安城外,再没有他们的身影,只有那些咒骂声,诅咒声,怨恨声…在咒骂顾家是卖民贼。

  其实她也很累……

  她没坚持住,昏睡了已往。

  --

  顾锦书是被滚烫的茶水泼醒的,疼得她在一个激灵而起,身子哆嗦着,低声痛苦哼哧着。

  “顾锦书!快来瞧瞧,这是我与我表哥的婚房,待明日他一回来我们便会结婚。”黄筱筱站在她跟前,神色激动:“他会在这里掀开我的红盖头,我会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他了……”

  顾锦书徐徐挣开了眼,才看清这是一间红光映辉的喜房,床头挂着那大红缎,而那大红的囍字贴在窗上。

  她愣了愣神却没有说话,全身上下的疼似乎都不及心口这瞬间来得疼。

  黄筱筱半弯了身下来,靠近了许多盯着顾锦书:“你嫉妒吗?你伤心吗?”

  顾锦书忍着脸上的疼,语气很轻:“黄…筱筱,我不嫉妒,我也不伤心,你放我走,我同苏…凤年没有半点关系……”

  闻言,黄筱筱自得的脸色一变,眉眼间都是阴冷。

  她的声音尖锐得十分难听逆耳:“骗子骗子!我才不会那么傻相信你的话!我不会放你走的,这几年我做梦都想你死,好不容易听到你死的消息了,你又阴魂不散的泛起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要亲手弄死你我才放心!”

  顾锦书意识到黄筱筱有些差池劲……

  “不,黄…筱筱,你听我说……”顾锦书挣扎着想起身。

  “嘘~”黄筱筱却打断她,声音压得低低:“你听我说。”

  顾锦书的手在不受控制的抖。

  她衣袖的手握紧了拳头,脸上是怨恨:“每次看到表哥望着长安的偏向在想你的时候,我便忍不住在心中将你一次又一次的千刀万剐,其实我原来挺喜欢你的,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可是你千不应万不应媚惑表哥!你蛊惑表哥…我便不能放过你。”

  苏凤年想她?

  顾锦书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黄筱筱你杀了我没有用,若是苏凤年知道了……”

  “啪!”

  顾锦书话未完,黄筱筱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你闭嘴!谁让你提我表哥的名字!”

  顾锦书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悲凉不已。

  那盈满眶的泪水忍着没有落下来。

  那方黄筱筱敛了那凶狠心情,瞧着顾锦书的狼狈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你不是喜欢我表哥吗?那我就要让你明日看着我表哥娶我,与我成为伉俪。”

  她露了笑容,乍一看那笑十分纯良。

  声音也是柔柔温和的:“所以我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你看那里~我将你藏在那堵墙里,表哥不会知道,而我又能让你以后每日每夜看着我跟我表哥恩恩爱爱,琴瑟和鸣~你说这个法子好欠好?”

  顾锦书侧过首看黄筱筱手指的偏向,那里间的地上还堆了不少砖块,而被书架子半盖住的后面拆了小半面墙,露出了黑乎乎的里墙,那是一个不小的墙内夹缝……

  意识到黄筱筱要做什么的时候……

  顾锦书神色一变,眼里满是惊慌,她往后挪了挪……

  “不…不…黄筱筱!你直接杀我了!”

  “不~”黄筱筱勾着唇:“来人,将她手脚全钉进墙里!”

  那会是什么样的感受…顾锦书连想一下都畏惧得全身发抖。

  求生已然无望……

  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尔后一头狠狠撞向墙边。

  “拦住她!”黄筱筱冷着脸色喊叫道。

  死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解脱了的想法。

  瘫软在地时,她能感受头上的血不停在流失,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比起更可怕的屈辱,现在已经很庆幸了。

  闭上眼之际,她似乎看到了父亲,母亲,兄长和弟弟,她终于能与家人团聚了。

  只是很歉仄啊…我的小妹,留你一人……

  “只剩一口气……”

  “死了也要给我封进墙里!”

  最后她照旧听到了那一道充满怨恨与恶毒的声音。

  那是她生命的最后听到的话。

  -

  顾家有女,来自长安,死在遥远的一方。

  在那富贵盛里世欣欣向荣,有过无数荣光与尊贵。

  她那短暂的一生里遗憾,怨念许多,期盼也有,那份念念不忘的期盼…是有个先生说过回长安的时候,便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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