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七月祠会格外热闹,平日见不到的宫里朱紫们会上寺庙烧香求得来年景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往年里都是派个官臣,今年许是前几个月长安城内发生了好些命案,朝里不少官员落马,整个景兴上下显得颇有些动荡不定,皇上为安民心,才有此行。
巳时一到,皇宫大门便打开了,此行不止皇上,另有六宫之主皇后和两位贵妃娘娘,大巨细小的官家女眷随行,队伍之浩荡,两条街望不到头。
从出了宫门开始,街道两边上便满是围观的黎民,人头攒动熙来攘往,不少人伸长了脑袋想一探龙颜,都被那清道的官兵给拦了。
且皇上台端出行,撵上遮得严实,只瞧得那绣着龙凤的垂帘。
那一出行行列前有执枪骑兵,上将军夏昌骑着马在为队推行,尔后是禁军统领叶青参乘,皇上车驾前后车乘相衔,皇后与贵妃的车撵紧跟其后,再后是随行的官家女眷,车驾两旁是密密麻麻的随车护卫。
朝廷官员则分行列偏后,其后是后部鼓乐。
蒙面的的舞女站在一人宽的木板舞乐,身姿婀娜。
下面四边则是弹琵琶吹笛的奏乐队,乐声齐鸣,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悠扬悦耳。
队伍最后是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
一路行过朱雀门,人流如织,两头黎民摩肩接踵,偶有那揭帘的官家小姐偷偷探头看,巧笑倩兮,随车驾的官家令郎哥们英英玉立,十分惹眼。
江单站在一家客栈二楼倚着窗懒懒的望着街下,这正对着宽敞的大街,那处搭了一个小戏台,台上的角儿正唱着戏,两边小贩吆喝声的极具传透力。
那戏是要唱给等下过路的宫中朱紫听的,朱紫们听没听到不知道,总之唱了就有赏。
江单听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便抬头望了远方,远远看到那旌旗招展和密麻的人流。
今儿日光正烈,晒得人发闷,他想那车撵里的人预计也好不到哪里,总之肯定没他这会好。
他回了身,望着身后坐桌旁的女子一扬眉:“一时半会过不了我们这。”
女子生得清秀,但身子娇小瞧着柔弱得很,偏两眼清亮纯澈,无柔弱之意。
听到江单的话她点了头但显得没多大兴致。
江单瞧她兴致淡淡,想了想便回了身去,一转身他便听得她说话。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江单转身对着她,后背抵窗,之前不知道不觉得,现在他看过顾稚初的真容貌和真正的苏凝,她再上苏凝的身顶着苏凝的容貌,他就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不是我要带你来,是苏凝让我带你来的。”他道:“她许是想让你再看看这人世间的热闹?究竟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大节日。”
顾稚初垂着眸:“假美意。”
江单知道她是记仇了,上次苏凝坑了她,她可没那么轻易就原谅了她。
说来也是昨日的事,昨日苏凝寻到了江府,同他探询了女鬼还在以后,支吾其词了半天说想见她。
江单旁敲侧击发现苏凝并不知晓女鬼的真实身份,便好奇问苏凝要见女鬼做怎么?
苏凝纠结许久才冉冉道来,原是那夜女鬼被抓以后,她便心生不安,倒也不是怕女鬼抨击,而是苏凝觉得自己不大老实,怎么说女鬼也救了自己频频,自己却害她被抓,几日下来良心不安。
江单听了问:“你要见她,不怕她生气吃了你?”
那苏凝就地哆嗦了一下,有些心虚:“她……心地不坏的。”
就是笃定了女鬼还不到那丧心病狂的眼吃人的失常,她才敢来的。
苏凝见到她时,她正坐在栏杆上发呆,看到来人是苏凝时,她就淡淡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脸的莫挨老子。
苏凝心凉了一半,扭捏了半天结巴道:“对……对不起。”
顾稚初没理她,恰似未听见般,连眸子都未动一下。
“我……我没想害你。”苏凝语气有些着急:“弥生大师说……你不能在外面流浪。”
她……她真没想害她。
她那声音徐徐低了下去,重复着:“我…我真没想害你。”
顾稚初徐徐转头望着她,眸子纯澈声音平静:“你可以带我回家啊,那是我家。”
苏凝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眼眶却徐徐红了。
“你怕我对差池?”顾稚初轻笑着,了然的点颔首:“你胆子那么小,我是鬼你怕我也没错,每小我私家都怕鬼,你也不例外,我知道的。”
苏凝不敢看她,是…世间没人不怕鬼……
顾稚初垂了眸:“我不怪你,你别来了,你走吧。”
她没有走,神色内疚的望着她,女鬼说的事实,她没有否认。
许久……苏凝似鼓气了很大勇气了
局促不安的道:“我知道你很快就离开了,那……那你就没有最后想做的吗?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顾稚初望着她,苏凝的眼神有些退缩和愧疚。
她时间不多了……她虽然也有想见的人。
追念起昨日,顾稚初微垂了眸,那杯里的水映着若隐若现的面容轻柔。
弥生僧人告诉她,她停留人间的时间太长,这不应该的,厥后又不知弄的啥法子他说她身上系了一缕来自人间的淡淡生气,那才是让她多年没有灰飞烟灭的原因,但也有限的,最长一个月还解不了怨气,她便化成虚无消失了。
实际上她等了很久,消失也好,投胎也好,也比她浑浑噩噩的漂浮在这人世间的好。
但是她体贴的是……是谁在她手腕上牵了一缕生气…弥生僧人说那法子损人阴德,折人阳寿。
她不明白……
抬起了手,她望着手腕处,那里白皙平滑,什么也没有。
弥生僧人说抽了一缕生气的活人在这手腕处会生出一条细红的红线。
“其实我也特别好奇,究竟谁这么无聊。”
江单突然作声将她的入迷拉了回来,顾稚初收了手臂,抬头望他,神色平静。
江单将手搭在那窗边,手指有下没下的打在边上,突然道:“如果我说是上官连城,你相信吗?”
顾稚初心里蓦地一跳,立即横眼瞪他:“你乱说什么。”
江单哑然失笑:“你急什么?我即是随意说说,再说了他就是不二的怀疑人选啊,除了他另有谁?”
他话音刚落,迎面就砸来了一个杯子,闪身错开,那杯子砸到墙上,吓得他一个哆嗦。
一侧首欲呵叱她,便被她的神色震了震,顾稚初横目瞪他,额上有青筋暴凸,脸上则是苍白中带着恼怒,眼里有些发红。
“不是他。”她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不容置疑。
江单愣了愣,他忘记了……
忘记了若真是上官连城,顾稚初得是怎么样的难以接受。
究竟在那个许久年前的长安,顾家小女喜欢隔邻王府的二令郎是满城皆知的事。
而天下皆知的是,灭顾家满门的昭王府守卫也在其中。
突然窗外锣鼓喧天,黎民喧嚣声此起彼伏,马上将两人飘出的神绪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