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冷风中夹着细雨，是砭骨的冷。
街边上聚了不少人，纂足了劲想探探究竟，这冯太师之子冯远亭惨死城外远郊的山寺。
说来这冯远亭是前日晚上发现的尸体，而昨儿正是当今太后寿辰，依着老例，但凡城里有丧事者，死人都得送往城外安放，以免冲了太后福气。于是这尸体在城外放了一夜，是今儿一早是送入城来了。
城门刚开，便有人哭丧而进，行列后拉车上是盖着白布，渗着雨血水，由城外入城滴了一路。
有僧人念经行在前头，凭据习俗，这是引魂归家，素来惨死在外的，都要有那法师师傅引魂归乡，不做那死后的孤魂野鬼，入坟早早投胎去。
有老者蹲在巷子边，摇着头嘟喃着：“天者青云顾冯家，一日尽
孑，死生阴阳隔尽花。”
而街道边上不少人纷纷议论着：“这冯二令郎真是死有余辜啊，平日里强抢欺压民女，这是遭报应了。”
有妇人老者大叫着：“我道是女娲娘娘显灵了，前几日那冯二令郎砸了后郊处的女娲庙，定是女娲娘娘生气了！处罚这些不敬之人。”
有妇人应咐着：“真是罪孽噢，这血水流了一路，死得不知多惨咯。”
早有探听得消息者，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什么报应？都是乱说，那冯二令郎半夜上了良山处，那良山处向来听说有山妖女鬼，听闻啊，就是被妖精迷了去，挖了心，抛尸郊外。
话语一落，马上惹起一阵哗然。
此良山可彼良，那是长安城外往南七十里外的一处山头，依着一片瞧不到眼的高林，林高茂盛可遮日，叶大可盛雨，且终日漫着一股厘清草腐朽的味道。
而那开始的听说不知从何而来，听说里有夜里上山狩猎者，在夜色月华下，彼空谷里，烛灼烁亮，竹屋几间。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有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而绕腕缠罗缨，耳下双绿珠，映照着烛光摇曳，倚门回首是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那时正逢秋分风雨晦晦，吹来夜风莫测，却杨柳依依，时而雨雪霏霏。
模糊里鸡鸣而起，皆是泡影，迷雾里只余几座孤坟。
又听说，有人亲眼见到过那深山幽谷里藏着绝世美女，而上山之人多死得凄惨。
徐徐的，那良山也被听说笼罩，多是山上有女鬼妖精等，这冯远亭这么一死，且是被挖了心脏，无疑给良山添了一份可怕。
天色灰蒙蒙，冯夫人哭丧的队伍自城门走到前街，两道上围观感概的黎民密密麻麻，路过叶府府前时。
正遇上贾氏与叶云帆出府，嫌避于一旁，那白布下漏出的手血迹斑斑，她一个妇道人家何曾见过这样的惨面。瞧得那贾氏是心惊胆跳，嘴里连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叶云帆站在贾氏身旁，神色有些难看和苍白，他前几日还与冯远亭在红袖坊喝酒赌钱来着，赌的即是败者斗胆上那良山过一夜......
今日他便横着从府前被抬过。
贾氏瞧着他一幅慌神样子，连拉过他手，愁脸道：“帆儿啊，娘亲不要求你能规则的在房里读圣贤书，娘亲也知道你平日总跟冯远亭那几个令郎哥走得近，只是如今出了这档事，娘这心里头，自昨儿便惊骇不安，怕你哪一日也出了不测，你允许娘，这几日便不要出府了，乖乖的在府里，知道吗？”
叶云帆连连颔首，惶遽道：“娘，孩儿知道。”
冯远亭的死，让他也觉得不安，若是被冯太师知道是他怂恿冯远亭上的良山，那也不上府来？
贾氏安了许些心，招手来丫鬟。
“去跟佟掌柜说一声，今日不去看铺子了。”
丫鬟应声：“是，夫人。”
今日本就是要去巡一下城北的两间首饰铺子，虽来京不久但这京城里已有几间赚钱铺子了，都是叶相毅的同僚送的。
而正转身要回门时，那府外的黎民正适时的响起八卦的声音：“听闻这冯太师不信邪，早前上朝求了皇上，让那大理寺立案，彻查冯二令郎死因。”
“皇上恩准了？”
“那可不，那皇上于冯太师向来是有求必应，下的可是死旨，定要让大理寺彻查到底，这两日长安城怕是热闹了。”
“我比力好奇的是，若这大理寺真查出是那山鬼妖精害人，又该如何？”
“倘若不是那山鬼妖精所为？”
“那就是有人蓄意谋杀！”
“我说啊，就是那群长安城里的浪子哥最可疑!大理寺这要办案，直接将那些好逸恶劳的令郎哥统统抓起来审问，一抓一个准。”
贾氏听得眉头一皱，踏进府门的腿楞是停住了，冷喝一旁的护卫：“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轰远点。”
“是，夫人。”
贾氏不满的冷哼一声，才转身的要进府，又看叶云帆失魂落魄的样子，贾氏停顿了一下，问道：“帆儿，你怎么了？”
叶云帆眼神微闪，扯着嘴角：“娘，我没事。”
贾氏叹了口气，无奈着：“帆儿，娘知道你这家里待不住，若你在府中觉得无聊，娘亲就叫悠哉院的人来唱曲，正好过几日你年老也要回来了，府里热闹热闹。”
“年老要回来了？”叶云帆皱了皱眉头。
“你年老这都离家外游多久了，且也近新年了，怎能不回来？”
听着贾氏的话，叶云帆抿紧了唇，神色微异，没再说什么。
贾氏没看出异样，唤过他：“不说了，进去吧，这外面凉。”
叶云帆点了头，跟在贾氏身后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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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丛丛，倚着小湖泠泠，几株茶花风姿丰盈，盛“花繁艳红，深夺晓霞。”的凌牡丹之鲜艳，虽是冬日也是盎意然然。
苍然幽径而来的是穿着绣花锦裙，外披织缎软毛斗篷的叶雪枝，只瞧着黛眉细细，烟波如雾如水，甚是娇媚如月。
不得说，这叶雪枝生得极是悦目的，那满城的令郎哥不少都明里暗里的给她献过殷勤。不外这叶雪枝清傲得很，十分不屑于那些令郎哥，她心中所愿能配得上她的，只有那名满天下的上官连城。
听闻他也曾有过一任妻子，而新婚夜暴毙，直到如今未娶，妾氏皆无，如此情深之人，甚是少有，更让她着迷。
只是“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她几番上门求见皆被挡于府外，郎君无情，早已将她忘记。
想着时，难免露出几分哀愁，小脸蛋娇俏得让人心生怜惜。
贾氏带着一票丫头正迎面而来，瞧见叶雪枝时，连唤着：“丫头。”
叶雪枝侧首，听见声音，露了容笑：“娘。”
她莲步徐徐，到贾氏身前，行了礼：“女儿见过娘亲。”
贾氏连扶起她：“无外人在前，你我母女不必如此拘谨见外。”
“是，娘亲。”叶雪枝应着，起身后又好奇问道：“娘亲不是和二哥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返回了？”
听到问话，贾氏的脸色有些欠悦目，连那说话语气也有些难听：“一出门碰到冯家丧事，真是晦气得很，死了都不安生。”
冯家丧事？叶雪枝或许猜着了些，这两日关于冯远亭的死她也略有耳闻，冯远亭那人来过频频叶府，她也就见过两次，与这长安城的那些浪荡令郎哥一般，终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现在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想来多是自作自受。
想着，叶雪枝便道：“娘，你莫上气，晚些时候再去就是了。”
“娘也是随口一个诉苦。”
说着，贾氏上下审察了一下叶雪枝，疑惑问道：“雪枝啊，你这身妆扮可是要出门？”
“对，女儿要去南湘湖摘些腊梅。”叶雪枝顿了一下，眉眼怕羞：“听闻瑾瑜王喜欢梅花，女儿想做个香囊......”
贾氏笑着满意的点了颔首，拉过她的手，对着身旁的婆子道：“瞧我们家雪枝多有心，就这点啊，还怕拿不下那什么瑾瑜王？这长安城的女子那个比得上我家丫头。”
身旁的婆子连接话道：“二小姐心灵手巧，老婆子瞧着这所谓长安贵城的倾城女子也没得能比得过二小姐。”
听道话语，叶雪枝笑得娇羞，又有些自信自得，笑嗔着：“娘！陈嬷嬷！莫要逗雪枝了。”
贾氏开怀大笑，显然很是兴奋，身旁的嬷嬷也陪着笑，贾氏最自豪自得这两个貌美的女儿，一个入了宫做了万人之上的娘娘，一个惹得这盛名的长安城里那些最俊俏的令郎哥的前追后捧，可不谓得心里获得了满足。
笑完了，她轻拍着叶雪枝的手，蹙着眉道：“女儿有心是好，只是这末冬严寒，你亲自去摘腊梅，这手冻坏了可欠好，可不叫几个丫鬟去？”
叶雪枝低头瞧着自己如雪玉手，也蹙了眉，她倒是忘了，她素来注重调养，这隆冬里，一双手平滑柔软也不干燥，即是不多外漏见光。
陈嬷嬷作声：“要不听老奴一句，让那三小姐，四小姐去？另有那远厢房的表小姐，老奴今儿撞见那几位小姐，在这近过年里，可悠闲的很。”
贾氏瞧了她一眼，赞许的点了头：“嬷嬷不说，我倒忘了那几个死丫头的存在了。”又望着叶雪枝：“雪枝啊，就让她们代你去摘腊梅了好，养只鸡还会下蛋，养着那几个干用饭的，如废物一般，还真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了，以后啊，你若另有什么要动手的事物，就让她们去了。”
贾氏这人好面子，虽平日里爱刁难几个庶女，但那在吃穿上却也不克扣，即是不想落人口实，说她是恶毒主母，特别是听过频频夫人茶会里几个高官夫人在背后贬哪个府的夫人。
那些首饰衣裳时常都赏了，一面又舍不得，瞧着她们嫌烦，近日里意外的没瞧见那几个死丫头，她都快忘记了这府里还养着几个小姐，而这几个小姐最适合给她的宝物女儿当丫鬟使唤了。
听到贾氏骂到叶妙菱等人时，叶想枝眸子转了转，掩唇笑了笑，有些傲气与不屑，对于府里其他小姐的不屑。
她应着：“娘，我知道了。”挽过贾氏的手臂：“你就莫继续在冷风口下说了，让陈嬷嬷付托去好了，你啊，就陪女儿回房里说说话去。”
“好，好。”贾氏宠溺的朝她点着头，然后才朝陈嬷嬷一颔首，陈嬷嬷点了颔首。
“夫人和二小姐就不用担忧了，交给老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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