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沿着街晃悠了一圈儿,却再没找着尉迟嘉的人。
这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尉迟嘉这货是长了翅膀吗?
卫襄不信这个邪,又锲而不舍地找了一会儿,才在一棵梧桐树下站住了脚,胸腔里的火星子更是蹭蹭蹭往上冒,直接烧成了熊熊怒火——
“尉迟嘉!你个王八蛋!”
卫襄一手抱着小花,一手叉着腰,当街大叫:
“有本事出来给老娘把话说清楚,这么偷偷摸摸算什么正人君子!”
饶是李记烧鸡所在的这条街地处偏僻,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卫襄也接收到了好些异样的眼光。
认识她的,估摸着她这是又为了柱国公世子犯病了,不认识她的,觉得这女子或许是病的不轻。
卫襄对这些好奇探究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
丢人她不怕,可这种她在明尉迟嘉在暗的感受让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炸——
难不成还没干掉他,就要被他干掉?
真是岂有此理!
卫襄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杀到柱国公府去,不外想一想柱国公府那尊战斗力极强的大神,她照旧生生忍住了。
“尉迟嘉,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对着空气撂下狠话,然后才气冲冲地走开了。
她身后的梧桐树轻微地晃了晃,掉落几片树叶在她头顶。
“呸呸呸,你个烂树叶子都来欺负我,祝你和尉迟嘉一起原地爆炸!”
卫襄拿掉头上的叶子恨恨地扔在地上,顺便踩了一脚。
小花在卫襄怀里挣扎了几下,对着树上喵喵了两声。
但到底拗不外正在气头上的主子,被卫襄强行按住,揣在怀里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被气昏了头的卫襄都没想起来往树上看一眼。
良久,梧桐树日渐稀疏的枝叶间才传出来一声轻笑。
坐在树干上的尉迟嘉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情。
可他,真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使气地命人将那一盘挑洁净的花椒鸡送已往的时候,就如同那夜他付托她院子里的嬷嬷如何照顾她时一样,尽管已经努力在克制,结果照旧情不自禁。
那是他藏在灵魂里的本能,他重新得来的身躯基础无法掌控。
但是望见渐行渐远的那个生机勃勃的身影,他的唇角又止不住上扬。
真好啊,那是一个鲜活崭新的卫襄。
再也不是那般死水一潭的绝望,也不是寥寂度晨昏的枯槁。
纵然是她坐在有凤来仪的栏杆上,信誓旦旦地喊着死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纵然她在大街上跳脚骂他原地爆炸,都让他觉得满心愉悦。
那朵因为他最终枯萎的花朵,终于重获新生。
所以,当卫襄追出来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躲了——
他不确定,他是否该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目睹了她那样暗沉的一生。
他多希望,她永远都觉得自己照旧那个一无所知的尉迟嘉,照旧那个她心里眼里装满的尉迟嘉。
李记烧鸡,贺兰辰慢条斯理地吃饱喝足,又问明白了自己不用付饭钱,心情甚好地漫步出了李记烧鸡的大门。
不外看到不远处容貌俊美的男子时,贺兰辰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柱国公世子就是在这里等着他的。
“看来小师妹没能逮到你,让你还能去而复返,在这里等我——小师妹若是真有你这样的未婚夫,那真是太委屈她了。”
贺兰辰的不满一点儿都没掩饰——这人如此行径,明明就是在戏耍小师妹!
尉迟嘉也不恼,淡淡道:
“贺兰先生只是襄襄的师兄而已,似乎不大合适对我说这样的话。”
“所以,你是喝了一坛子醋来警告我,顺便跟我找茬的?我这小我私家呢,向来喜欢直接了当,尉迟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贺兰辰看了看天色,不计划跟这人烦琐太多。
万一小师妹去了四皇观,他却不在,多延长赚钱。
尉迟嘉听他如此说,点颔首,朝他衣襟处瞥了一眼:
“既然如此……我只想知道,刚刚襄襄给贺兰先生的,是何物?”
“这都被你看到了?尉迟世子真是好眼力!”
贺兰辰眉目间霎时带了冷意:
“不管是何物,与你何关?”
说完,紧了紧背上的行囊,目不斜视地从尉迟嘉面前走过:
“无可见告。”
“贺兰辰!”
尉迟嘉伸手欲要拦住他,却又缩了回去。
贺兰辰转头的时候,就看见尉迟嘉正对着他郑重行礼,姿态语气都骤然温和下来:
“我知道襄襄待你如同亲兄长,我并非要加入你们师兄妹之间的事情,只是,今日襄襄与神武将军闹翻,总归是欠好,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我亦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贺兰辰眯了眯眼,心中顿生警惕:
“尉迟世子这是准备硬的来不外,就跟我套近乎?你爽性直说你有什么目的好了,照旧你也想让我好好给你算一卦?”
这句“好好给你算一卦”,最近可真是,如雷贯耳。
尉迟嘉愣怔片刻,微微地叹了口气,态度愈发老实: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唯一的目的,只有襄襄吗?你是她的师兄,我也愿意与她一同尊重你,但还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不愿看见她因为唐家的事情有任何的损伤。”
这话说得,真是情真意切……
贺兰辰清雅俊秀的脸上有了那么一丝迟疑:
“那你又能帮到我们些什么呢?”
“这就要看,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了,究竟相对于贺兰师兄来说,我对长安城的巨细事情,略微熟悉。”
尉迟嘉眼眸亮了亮,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不怕辛苦,不怕被怀疑,就怕永远都被拒之于千里之前。
既然襄襄那边无从下手,另找一条路,总送照旧可行的。
黄昏的四皇观。
道观里的羽士们都去打坐修行了,卫襄供了香火之后,朝贺兰辰的住处行去,倒也没人盘查。
刚刚燃起的烛光下,贺兰辰轻轻地将手中的纸符放在了卫襄面前:
“小师妹,这是一道‘毁天灭地符’,若是画符的人修为够了,又有合宜的质料来画符,毁天灭地,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只可惜……”
“只可惜这符跟赝品差不多,只震塌了一座屋子而已,是吧?”
卫襄虽然不成器,认不出这是个什么符,不外她好歹也是蓬莱门下,贺兰辰一说,她也就明白了。
贺兰辰颔首叹息:
“是啊,只不外用这样的符来搪塞一个凡俗妇人,实在是其心可诛。我们身为蓬莱门生,必须查清楚是谁家门下行此恶事,绝不能容此人如此伤天害理!”
卫襄对此不想说话,师兄的义正言辞,真的不是看在那三万两银子的面子上的,对吧?
她正准备问问师兄怎么查,就见贺兰辰叹息完了,拿出来一叠纸递给她:
“你也看看吧,这是那位神武将军所有的相好,咱们今晚就从她们开始查吧,究竟她们的动机最大。”
“哟,师兄你这么快就摸清情况了?你自己去查的?”
卫襄迅速翻动纸张,难以置信。
就算她这个长安的田主亲自动手,也没这么快的速度吧?
贺兰辰不置可否:
“嗯,一个朋友帮的忙……你就说今晚咱们去不去吧?”
“去啊,必须去!”
卫襄摩拳擦掌,随着师兄去干正经事,头一遭呢!
好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