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彤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真实的梦。
梦境中，她脚下焦土一片，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半点生机。脚下焦土徐徐变得滚烫，莘彤赤足只得继续向前。随着愈发接近焦土的中心，一株直入云霄的枯树透过薄雾映入眼帘。在焦黑如碳的巨大枝桠上，莘彤隐约看到一只大鸟模样的虚影。莘彤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看去，又发现已经消失不见。
枯树下，黑发如瀑的女子静静伫立，紧贴娇躯的黑裙得体而优雅，露出如羊脂般细腻光洁的后背和手臂。
莘彤走近枯树，黑裙女子徐徐转身，脸庞上却是模糊一片看不清细节，清冷道：“你来了。”
“我来了？”
正当莘彤迷惑不解时，再看过黑裙女子的面容，竟惊悚的发现那女子面容已和自己一般无二！
梦境毫无征兆的崩碎成无数碎片，莘彤重归现实。莘彤只觉得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慢慢苏醒，无法抑制的极高体温让她意识模糊，睁不开双眼，无法转动丝毫。
点点冰凉在脸颊上散开，是谁在为我哭泣？
耳边轻拂的是林间微风，是谁在追风逐电？
这雄浑有力的阵阵心跳，是谁在背负着我？
“常曦哥！”
莘彤猛然睁开双眼，伸出的双手僵在空中，浑然不知泪痕打湿了枕边。
“莘彤，你醒了！”
莘彤转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边几位满脸焦急的女子见到自己醒来马上喜形于色，但她一个都不认得。
李如烟靠着床沿，两指轻按在莘彤手腕，指尖柔和的绿光闪动，莘彤只觉得淤堵在心头的焦虑淡了几分，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李如烟看着莘彤的脸色徐徐好转，笑着问道：“莘师妹，可觉得舒服了些？”
“嗯。”莘彤并不知晓眼前女子是谁，只感受到这女子身上气息让她很舒服，且这气息似乎比起天秀峰上金丹境界的青枫教习还要凝练数分，只得怯怯道。
“小莘彤，眼下有一事，需和你讲明。”
莘彤闻声看去，一袭齐胸红袍的宫装美妇已近跟前，身上气息如渊似海，让人心生敬畏。
宫装美妇嘴角浅笑，“可知本宫是谁？”
莘彤微微愣住，怯声道：“门生不知。”
宫装美妇掩嘴失笑，“本宫乃栖凤峰之首，红袖。”
莘彤倒吸一口冷气，刚要挣扎起身行礼，却发现有一股柔和力量拖住腰肢，没让她能起身来。
红袖沿着床边轻轻坐下，将莘彤的手小心捧起，叹了一口气道：“认真怪不恰当初各峰卖力选拔门生的长老，你这体质可以说是千年一遇。许多长老们甚至闻所未闻，更别说掘客了。幸好常曦将你送来栖凤峰，要否则青云山真就错失了你这样的天纵之才了。”
“我…我的体质怎么了？”莘彤不能理解，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天秀峰外门门生，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栖凤峰一峰之主嘴中的天才？
红袖肃声道：“你的体质正是修仙界里百万中无一的阴凤之体。成就阴凤之体的要求极为苛刻，需是百年之中极阳最弱、极阴最盛一刻出生的女童才有那万分之一的概率泛起，整个修仙界中怕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只要觉醒了阴凤之体，今后修炼便再无瓶颈，阴凤之体的天赋神通一出，无物不焚，无物不灭。”
“且掌教知晓此事后，与我和天秀峰峰主云忧商量事后决定，将你从天秀峰中划出，马上送往后山中修行。”
“什么？！划出天秀峰？那…那常曦哥呢？”
听到这里，莘彤再也坐不住。她不晓得那后山所指为何，她只知道常曦在天秀峰。如果她被划出天秀，岂不是今后再也见不到常曦？
红袖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莘彤一阵失神，突然想起自己昏厥时的种种，向李如烟问起自己是如何来的栖凤峰，李如烟如实道出。
他满身血污，一定很痛吧？他夜行千里，一定很累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为我而跪吗？
两行清泪无声划过脸庞，莘彤哆嗦的用手抹去，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模糊间，现实与梦境徐徐重叠，已经依稀可见那枯树上展翅朝天的黑凤虚影。
“常曦哥在哪？”
莘彤掀开被褥走下床来，声音没有了之前的胆怯，眼眸中反照出梦境中黑裙女子一样的清冷。
李如烟伸手想扶，却猛然发现莘彤一个晃动躲过了她的行动走到门外，不由焦急喊道：“你已经昏厥了一天一夜，常曦应该…”
“他会等我的。”声音刚落，已不见人影。
蜿蜒山道上，镜湖旁，花海竹林中，女子无视旁人门生好奇的目光，赤着玉足提裙急遽跑过。栖凤峰山脚就在眼前，女子翘首望去，一时呆住，泪水再一次不争气的涌出。
在栖凤峰山脚下的峰门前，常曦低头坐在柱下一动不动，黑发遮住脸庞，垂在身侧的左臂下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莘彤疯了一般的跑去，哆嗦着抬起常曦的头，那是一张怎样栉风沐雨的脸，直让人心生不忍。
常曦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泪水不止的人儿，扯开血痂遍布的嘴角嘶哑笑道：“别哭了，哭花了就欠悦目了。”
莘彤伸出洁白衣袖欲擦去常曦脸上血污，常曦微微躲开，“别弄脏了。”
莘彤不为所动，倔强的继续用衣袖擦拭，冷声道：“谁说脏，我杀谁。”
常曦微微一愣，感受眼前人儿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莘彤一边擦拭着，一边说起红袖与她说起的事。
“后山吗？我是有所耳闻。在青云山中如果要论哪些门生身份最为尊贵或是哪些门生实力最为强大，那一定是后山中的那些焦点门生了。能进入后山中修行本就是天大的福缘，加上你千年难得一遇的阴凤之体，必能大有所为。”
莘彤停下行动，俏脸微红，直视着常曦的双眼，颤声道：“你会来的，对吗？”
常曦望着莘彤一双剪水双眸，眼前这个女子不知不觉已经悄然走进了他的内心，那一汪秋水中的期待，他不忍辜负。
“一定会的。”
莘彤泪水不止，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将常曦拥入怀里。常曦右手一颤，追念起那时的魁星阁中。但这一次，常曦没有放下，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礼盒，拿出静卧其中的一杆银簪。莘彤展颜一笑，接过银簪盘在脑后，“悦目吗？”
常曦笑的辉煌光耀，“没有人能够比你更悦目。”
生死与共的两人，紧紧相拥。
“师尊，这样真的好吗？莘师妹与常师弟情感如此要好，如果他们再这么生长下去…师妹若元阴不保，阴凤之体的修行效果便不足之前十之一二。况且今后他们二人今后身份更是天壤之别，极难结成双修道侣啊。”
远处，李如烟站咋宫装美妇身后远远看见这一幕难免唏嘘。心底虽是知晓两人情感极好，也简直希望两人能够在一起。但莘彤究竟身负千年难得一遇的阴凤之体，未来修为有成后，极为可能成为下一任栖凤峰之首。常曦虽说实力也是不错，但又何德何能与一峰之主比肩？
“是吗？”
宫装美妇娇艳的红唇微微翘起，心中并未有李如烟这般的想法。因为只有她和云忧才知晓，那看似被阴凤之体耀眼光线笼罩下的坚贞身影中，隐藏着何种不为人知的锋芒。
宫装美妇眼中，那常曦与莘彤的身影，
赫然是紧紧相拥的一龙一凤。
东方帝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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