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朝风学院的学舍也终于平静下来，受惊的朝风学子睡着了，圣灵少年们骂着自家的无良老师，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月光下，一道玄色的烟雾飘散而出，徐徐凝聚，化作一只玄色的飞鸟，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向了远方。
三元客栈，骚乱已过，客栈也甜睡下来，就连门口那盏每夜不熄的迎客灯都取下来了，只有两个城防军的士兵在暗处守候着。
玄色的飞鸟在屋顶上绕了一圈，落在一只脊兽上，化作一个黑衣黑裙的小小女孩，道：“那群臭小子可把你骂惨了。”
旁边一团黑影动了动，掀开玄色的斗篷，露出一张略带局促的脸，正是巫罗。
“有季秋在，他们总不会有事。”
这话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开脱，照旧自我慰藉，语气中对季秋的信任却十分的坚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知交挚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幽九对人类可从来都不抱什么希望，“小申把黑巫师的事告诉城防军了。季秋虽不知道这事，但是，应该也看出差池劲了。现在朝风城里汹涌澎拜，他把你的学生带进学院，绝对没安什么美意。”
申不时在告诉张庚关于附炎之咒的事时，特地把他拉到了没人的地方。不外，朝风学院那个叫做丘玖的学生也听到“附炎之咒”这个名字。或许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若是季秋问起，他一定不会隐瞒。
而季秋，一定会联想到黑巫师。
对于这点，巫罗并不担忧。季秋除了在妖族的事上极端了点儿，其他方面都是个很优秀的巫师。巫罗相信他一定能处置惩罚好这件事，也会嘱咐自己的学生忘记这件事。
巫罗道：“幽九，有件事请你资助。”
幽九挑了挑眉——有事就快说！泰半夜的把我叫过来，不是有事资助，难不成照旧找我聊人生的？！
巫罗抬眼看向北方，道：“前几天，我发了三只飞羽鸟去往兰山口，巫抵至今都没有给我回信，我担忧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幽九道：“说不定是跟妖兽开战了呢？这种事你能加入吗？”
巫罗道：“若只是妖兽进攻，飞羽鸟不会消失。就算巫抵没有时间回信，飞羽鸟把信带到后也会自己回来。我担忧的是，那边的变故，会不会跟黑巫师有关。”
幽九有些不屑，“呵，你在畏惧什么？黑巫师也不外只是巫师。”
巫罗道：“他们的泛起，提前了十年。”
虽然黑巫师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久到年轻一代的巫童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在成为真正的巫师之后，都市知道他们曾存在过。宗师级以上的巫师还会知道他们会再次回归，而身为圣山十巫，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第一任巫咸曾预言过黑巫师回归的时间，那个时间，正是十年之后。
或许是因为“妖王之影”的缘故，巫罗的预言术虽学的欠好，灵力也是十巫之中最弱的，但直觉却最敏锐的。
神兽的突然现身，复居山的杂乱，山鬼的复仇，巫抵的失联，黑巫术的现世……一件两件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如此多的巧合集中在一起，不由得让人不多想。
幽九梳理着头发，漫不经心道：“只是一个附炎之咒而已，虽然所有的黑巫术都被列为了禁术，但当年黑巫师离开的时候，总不行能完全没有留下痕迹。说不定只是哪个巫师无意之中发现了某个黑巫师的传承，好奇之下修炼了呢？那个一眼看出‘附炎之咒’的小女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巫罗脱口分辨道：“她的灵力很纯净。”
虽这么说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幽九说的是对的。
问题的基础并不是白牙是不是黑巫师，会不会黑巫术，而是，她一个小女人是如何知道附炎之咒的，除了她之外，另有几多人知道呢？即便白牙没有修习黑巫术，那么其他人呢？
若不是她拥有的灵力那么纯净，即便他是圣山十巫，也不敢保下这么一个小女孩。他甚至无法分辨，当初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真的只是出于掩护，照旧某种他不愿意认可的理由呢？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无法反抗的诱惑啊。
何等堂而皇之的理由啊……他，是不是也已经酿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小十，看在这么多年，你对妖兽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吧。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那个女孩受伤。”
幽九说完这句话，没有更多的解释，化作飞鸟，再次隐入夜色。
巫罗并不明白幽九话中的深意，却有自己的理解。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把那个孩子留在身边，只要以后好好掩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待吧。若那个女孩真的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他将永远无法获获救赎。
他独自在屋顶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离开，起身离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十巫该有的平静——
到底是黑巫师提前出世，照旧有巫师打破了禁忌？
身为妖兽的幽九不会了解，若是可以，他更愿意相信是前者啊。
***
白牙感受有些闷，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全关闭的屋子里，而那屋子正在不停的变小，空间在一点一点的压缩，越来越高的气压连同着她小小的身体一起挤压着……
小小的身体……
好奇怪啊，她感受自己似乎变得更小了……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上下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了似的，怎么都睁不开。她挥了挥手，却感受自己像只在水里扑腾的旱鸭子……天，难道是溺水了？怎么感受湿哒哒的？怎么可能呢？她晞和在四岁的时候就会游泳了！
嗯？似乎有人在哭？
听着好伤心啊……她在说什么呀？听不清啊……
“……求求你……”
是在跟我说话吗？大点声音啊，我听不见呢，唔，好闷啊！喘不外气了……
白牙用力一挥手，终于气顺了！
“呼——”
她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握住胸口的狼牙吊坠，感受到喷在脸上的热气，偏头，正悦目到风狼王那张巨大的脑袋——
原来是小白啊。
昨晚睡觉的时候，因为不放心季秋，她让小白睡她旁边的。可是，风狼王预计睡得太清闲了，放松之下忘了维持小白狗的形态了，一下子变回了原形，半个狼身直接压在她身上了……真重啊！
难怪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她伸手，握拳，又松开，再握拳——
为什么梦境里那种无助和伤心的感受，那么清晰呢？
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睡不着，白牙索性爬了起来，打开窗户，夜色正浓，月华如水。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熟悉的工具了。
真是糟糕啊……
怎么会在“敌营”里睡死了呢？居然还做了那么软弱的梦……这段时间跟那群少年相处久了，连杀手最基本的本能就退化了吗？
这可要不得。
她翻身跳了出去，落地的瞬间心有所感，困惑的抬头，却见一个玄色的影子从明月中一闪而过——
是幽九吗？
看偏向，是去往北方的，兰山口吗？
白牙眨了眨眼，应该是跟巫罗见过面了吧。
她低头，走进了夜色之中……而躺在床上的风狼王抬了抬眼皮，又翻了个身，很快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