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木宇哲痛心疾首的事,说来话长。
约莫两个多月前的某日,木宇哲完成差事后,正准备出宫快活,却被简皓玄揪住。
原以为简皓玄要问禁卫之事,木宇哲寻思着怎样拖到明日再说。
却不想简皓玄竟问他:“如何向女子讲明心意?”
木宇哲惊讶万分,自然是取笑一番玄王终于开窍了。
见简皓玄并未恼羞成怒,仍是虚心求教,木宇哲想他许是用了几分真心,叹息饶是心思叵测的摄政王爷,坠入爱河也与普通男子无异。
于是当日两人有了如下对话:
“王爷是否与心仪之人相识?”
简皓玄斟酌说道:“见过频频,她知晓本王是谁。”
“那女子见你时是何反映?”
“不似寻常那般镇静。”
“那就有戏呀!”木宇哲抚着下巴道,“既然你与她相识,她又并非无动于衷,你不妨先送个礼物探一探?”
“……送何物?”
“这个嘛,你就选女子常用的呗。首饰脂粉小物件之类都行,以投其所好为佳。”
简皓玄听了,忖度后心下有了盘算,便放过了木宇哲。
临走前木宇哲还不忘提醒:“男女之情需要慢慢培养,你可得多找时机与她晤面。”
简皓玄一一记在心上。
他知晓顾锦宁喜欢梅花,立即找宫里的老匠人打了一枚玉簪,想起莳花坊遇见时她的扮相,觉着她作男装也清秀娇俏,便又添了枚男式玉簪。
至此他感受虽不是胜券在握,但大致也不会出差错,自认细心妥帖。
直到七夕那日……
本以为顾锦宁见了他,纵然不会羞怯,至少也能知晓他的心意。没想到顾锦宁不仅不知他是何意,反而还恼怒不已,认为自己被讥笑了。
他这时才感受似有些偏差,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幸亏顾锦宁之后也没提起这茬,见她愉快地与自己一同放花灯,便息了心思,未再问起其它在意的事。
事后听到魅魂的一番话,玄王本就有疑惑,便决定立即动身回宫,找木宇哲问个清楚。
宫内侍卫见玄王突然泛起,且沉怒少语,上来就问“木侍卫在那边”,以为木宇哲又惹恼了玄王,哆嗦着指了木宇哲所在。
而彼时的木宇哲,正在小御花园里与宫女月下花前。
简皓玄找到他们时,小树林中的两人,一个羞怯一个风骚,瞧得简皓玄更是怒气外露。
宫女见到玄王吓得花容失色,哭泣求饶,浓情蜜意自是无疾而终。
简皓玄拎着木宇哲的领子,也不走宫道了,腾身几个起落间便回到了侍卫所。
木宇哲被简皓玄粗鲁地扔进屋内,刚刚从呆木震惊中醒了神,叫嚷着:“简皓玄你什么意思!我好歹是御前侍卫,什么大事能让你像拎鸡崽儿一样,让我在同伴面前丢脸!”
嚷事后又作势要哭,被简皓玄虚踹了一脚,冷斥道:“别装了,我是要问上次问过你的那件事。”
木宇哲马上息了声,起身拍拍灰,委屈地瞪了一眼简皓玄:“王爷问过的太多了,小的怎么知道是哪件。”
“……就那次,送礼之事。”
“咦?”木宇哲这才认真起来,追问道,“莫不是出了差错?你将事情重新到尾说一遍。”
简皓玄垂眸犹豫,终照旧将他与顾锦宁如何相识,又如何送礼的历程讲了出来。
只是含糊略去了对方身份和教坊的事,以及他是如何心仪对方的。
木宇哲听完,又气又想笑。
“敢情你之前说的,什么‘相识’什么‘不似寻常那般镇定’,都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简皓玄微愣,说道:“确实是相识。”
“我说的是‘男女相识’!是相互了解!不是你说的那种说了几句话的!”木宇哲想了想,又纠正道,“而已而已,以你的行事做派,能与你正经说话的女子确实稀奇少见。”
“那我知晓了,你所谓的‘不镇定’,应当是与魅魂说的相同……”
简皓玄虽不擅男女之情,但该有的分析能力照旧不差。
在他眼里,每次见到顾锦宁,她体现得都很特别,与寻常女子见到他时差异,却并未深究过其中原因。
想来确实是他自己想岔了。
木宇哲不管他心中作何想,仍絮絮地念叨着:“另有,你说的那个赏花灯的事……我估摸着,你目前的情况,着实有些不乐观,那女人定以为堂堂玄王爷是个傻子。”
简皓玄息了声,应当……不会吧。
“我的亲王爷呀,你把你的谋略心智分点在男女之情上,也不至于如此不成器了!”
木宇哲说罢又摇头,恨铁不成钢隧道:“既然误会已促成,先这么着吧,日后等合适的时机再调停。”
虽然简皓玄未向他说明对方身份,但木宇哲在宫里时,见过频频简皓玄莫名找顾国公说话,闹得顾国公一头雾水,他便隐约有了推测。
而到了此次中秋宴,简皓玄又稀有地出席女眷宫宴,还付托宫女调了顾国民众眷的位次。
依此种种,木宇哲已是确认那女子即是顾锦宁。
想起简皓玄的不堪事迹,木宇哲担忧又搞出差错,便向他借来玉佩,亲自去跑了一趟。
木宇哲叹息自己的支付和遭遇,不禁又对简皓玄嗔闹道:“就你心肠冷,不识好人心!枉费我为了你的幸福如此周折。”
简皓玄无视他的讨巧卖乖,淡淡回了句:“木侍卫那是将功赎罪,做得不错。”
语落,便转身回了东殿。
木宇哲朝着他的背影嘟囔:“死木头,要是没我,你也就是鳏夫的命!”
回到东殿的简皓玄,虽仍是如常加入宫宴,心思却跑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经历了之前频频“失败”,他虽仍不擅臆测女子心思,但已有了些想法。
对于想获得的,既然一切还未有定论,他就会全力争取。纵然中途出了差错,也会尽力想措施弥补。
在他的认知里,从未有过出师未捷便要身死的看法。相反,若是因为自身的缘故,他只会愈挫愈勇。
而至于结果,他一向是笃定的。
简皓玄目光逡巡殿内,落在顾国公身上。
今晚顾国公已不是第一次被玄王用眼神看护了。
被盯得心里发毛,顾国公只能扯起嘴角对玄王笑了笑。
简皓玄勾唇颔首,抬腕朝他遥敬了杯酒,顾国公赶忙端起酒杯回敬。
一杯酒水入喉,顾国公觉得心里火烧似的更不宁了,回眸正好瞟见简皓玄对他淡笑。
顾国公拿着帕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他总感受玄王的目光很奇怪。
像是……自己有什么宝物被玄王惦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