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结

　　吃过午饭，顾锦宁小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后喝了些小厨房做好的杨梅糖水，神清气爽。

　　闲着无事，便叫春桃带了两个做针线活的小丫鬟，给她们画了张衣服样子，叫她们做两套方便运动的衣服。

　　上一世净空法师见她体弱，教了她一些运动手脚的行动，可以强身健体。只是那时她对生活没有什么热情，懒懒散散做了段时间便停了。

　　现在她觉得在世很好，而且要想措施努力活得久一些，这坚持运动就是很重要的一项改变。

　　她上一世之所以早逝，身体基础欠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和心结难开也有很大关系。

　　既然上天给她时机重活一次，她就会好好珍惜。心结要解决，身体也要从饮食起居入手，慢慢调治。

　　几个丫鬟做着针线活随意地聊着，顾锦宁在一边不时看看说几句想法，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日光西斜了。

　　这时春桃挑了帘子进来，对顾锦宁道：“小姐，门房那边传话说，老爷回来了。”

　　丫鬟们收了针线回去做，春桃帮着顾锦宁整理了衣服发饰，派人传了话已往。顾锦宁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自己看起来心情还算和气平静，便抬步朝前院顾国公的书房去了。

　　事实上顾锦宁这几日一直在想见了父亲应该用什么心情，该怎么说，既能缓和以前自己逃避态度对父女关系造成的破坏，又能不突兀，让最熟悉她的父亲不至于怀疑她是脑子烧坏了，或者中邪了。

　　其他人怎么样看待她，她是不在乎的。

　　丫鬟们对她的转变过几日便会习惯，而祁氏对此觉得放心也好，惊奇也罢，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究竟她对祁氏原本就只有排斥，厥后纵然衍生出厌恶，也并没有憎恨。既然她选择了这一世去面对曾经不愿面对的人和事，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唯独对自己的父亲，她会在意。

　　就像近乡情怯一样，人很难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始终保持情绪无波。

　　妙想天开着走到了书房门前，常管家刚和顾国公谈完事出来，跟她示意老爷在等她。

　　顾锦宁留春桃在外面等着，深呼吸了几下，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顾国公正坐在书案后看公牍，听到顾锦宁进来的脚步声，指了指劈面的椅子让她坐。

　　顾锦宁觉得自己手有些凉，坐下后也没调整美意情，看着父亲这时候头发照旧黑的，人也很精神，莫名其妙地鼻子有些发酸。

　　“你难得能主动来找我。”顾国公合上公牍，抬眼审察顾锦宁的气色，道：“听说你前几日病了，本想忙完公务就去看看你，一进府就听常乐说你要来找我，想必你病是好了。”

　　听着父亲惯常平静的语气，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基础感受不到他是在体贴人。

　　顾锦宁忐忑了几天的心情，突然熨帖了。

　　这样的父亲，是她熟悉的，也是她想见到的样子。

　　“已经好了，您派人找的医生开的药很管用。”

　　“那些医生给你看了这么多次病，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药管用。”顾国公眼神凝了凝，又审察了一番顾锦宁道，“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病着的时候祁氏送了进补的药材。今儿我去闭月阁坐了坐，谢了她。”

　　顾锦宁犹豫着没叫出“夫人”这个称谓，一是不习惯在父亲面前这样称谓继母，二是怕自己转变太大，让在朝廷里混了多年的顾国公发现眉目。

　　即便如此，顾国公照旧有些惊奇，面上却未表露，问道：“那你这会儿来，是有何事？”

　　“原来是没有什么事的，不外……”顾锦宁状似不经意发现顾国公身后墙上的画像换了，轻咬了下唇道，“……母亲的画像，您为什么不挂了？”

　　说出这句话，顾锦宁的心马上轻了许多。

　　这个问题，她压在心底两世，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不管获得的答案是什么，原来只要说出来，人就会轻松。

　　“您不必记挂我可能有的情绪，我只是想知道，您真实的原因。”

　　顾锦宁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如果您愿意说。”

　　房间里缄默沉静了很久。

　　顾国公看着面前的女儿，眉眼稚嫩，眼神里却透露着超出年纪的成熟稳重，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缄默沉静事后，终于沉声道：“你母亲的画像，我收起来了。祁氏没有提过，但她既已嫁入国公府，便要尊重她的感受。锦宁……这世上只有一个慕容娴，一小我私家存在过，是不会因为一幅画像而改变的。”

　　顾锦宁没有作声。

　　斯人已逝，岂论因为什么原因续了弦，父亲这样做，都是一个男人应当负的责任。如果做丈夫的不为继室考虑，伉俪失和不说，继室更不会对继子继女真心相待了。

　　以前是她太执拗，可做子女的，谁又真忍心看见自己的亲人抱着执念孤苦终老。

　　“那您觉得……祁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识概略，大户身世，却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是一个及格的妻子。”

　　顾国公虽不习惯于在女儿面前谈论自己的续弦，仍是略微思索后，如实见告自己的评价。

　　顾锦宁轻颔首，确认了父亲的感受与她的没有差异，心下又牢固些。

　　从她重生那刻起，她便决定不再干预干与父亲与祁氏之间的事，她只想父亲舒心顺遂。

　　只要知道父亲是爱她的，就足够了。

　　解决了心中的疑问，顾锦宁又同顾国公商量着自己过两日想出府走走，顺道去一趟法济寺。

　　顾国公向来不拘着女儿，况且今天顾锦宁的举止属实让他感应意外，只嘱咐了句注意宁静，出去散散心也好。

　　顾锦宁从书房出来，春桃见她面色如常，提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她为小姐欣慰，现在父女能和气相处，再好不外。小姐心情好了，以后身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顾锦宁来说，做事坚决是她的优点，心结打开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

　　原理凡人都懂，只是说服自己的历程很困难。

　　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坎儿，随着时间流逝，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迈已往。

　　其实，对亲近的人有疑问，首先是需要问出来。

　　至于答案是什么，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甚至有时候，在旁人看来，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顾锦宁此时现在，觉得心情少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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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娴锦轩，净了手，见晚膳有她喜欢吃的鸡味笋条和蜜椒蝴蝶片，其他菜也清淡可口，破天荒地比平常多吃了半碗。

　　夏菱看着小姐把饭菜吃洁净了，拍着小肉手咋舌道：“小姐，您这饭量快遇上奴婢的了，厉害厉害。”

　　顾锦宁正用帕子擦着嘴，不禁笑嗔：“是，只不外还比你差点儿肉。”

　　夏菱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小圆脸，小声说道：“奴婢最近正长身体呢，就是又多吃了一点点，小姐也瞧出来奴婢胖了？”

　　“快别耍宝了你，来收拾桌子，你就只长个子不长肉了！”春桃佯怒瞪了夏菱一眼，便不理她了。

　　顾锦宁闪着星光一般的眸子，笑望着屋里的两人笑闹。

　　只觉烛光跳跃，夜风轻拂，一切都是那么珍贵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