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纯玄色的勇士在生僻的门路上飞驰，霸气侧漏，引擎轰鸣。
前一辆坐着程老爷子的那些护卫，后一辆除了司机，就是程老爷子和陆遥三人。
勇士是神州军方的官配座驾，就像是美利坚的悍马，膘肥体壮，性烈如狼。
虽说也有民用，而且在外观上与军用相差无几，但只要一坐进去照旧能明显感受到差异。
好比陆遥屁股下这辆。
车牌是民用的，但其内饰粗粝生硬，满眼是裸露在外的加固骨架，随处是不知用途的扶手和挂钩，把车厢内部装点成刺猬模样，以至于空间明明巨大，搭客却只能缩在中间。
这架势一看就是军用的车，说不定照旧特意改装过的军用车，陆遥完全看不明白用途。
夹在两个蒋女人中间，陆遥眉头紧皱，随着车子的摇晃，盯着程老爷子花白的后脑勺不放。
他检验了一下适才的晤面历程，发现自己的情绪很差池头。
虽说刚从死亡阴影当中解脱出来，难免会有些飘，但面对这个至今不知道名称的秘密部门，该有的慎重总归要有，怎么都不应是像适才那样锋芒毕露，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冒犯光。
争一时之气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小陆师傅的气势派头，可他偏偏就做了。
怎么会这样呢？
陆遥想不明白。
程老爷子的感受很敏锐，恰到利益地插腔搭话：“怎么？还没想明白？”
陆遥心里一凛。
有老人这一点拨，他终于想明白了。
先后接触了这个保密部门三次，这个部门给他的感受不是神秘，不是强大，甚至不是鬼祟，而是一种躁动不安。
似乎他们基础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总是在矛盾里挣扎。
这样的感受让陆遥始终无法建设起对他们的信任感。
可偏偏就要依靠他们！
天知道自己和阴阳会的矛盾会生长到什么田地。
但凡生长灰心一点，陆遥就少不得和这个部门打交道。各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要保民宁静，陆遥要保命宁静，相比之下，种种掩护和善后总归是官方配景做起来方便。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这么不正常。
陆遥仔细回忆那仅有的频频接触。
在柴家第一次晤面，程老爷子的体现就是个单纯的军人，手下的男人身着迷彩，也是精锐的士兵，那时候陆遥还单纯地以为他们是某军区的特种兵。
第二次接触是看守所，这个部门明明推测到阴阳会有劫狱的意图，派出来的人员却对超自然现象没有丁点准备，老狗和小刘陷在青山屏里之后的体现英勇归英勇，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再厥后就是在陆遥的铺子。
老爷子的部下穿了老黎民的衣服，行为举止不加丝毫掩饰，进门直接跨立，重新至尾纹丝不动，他们的座驾也是这股味道。
一股憨直的傻气……
明明恨不得把自家来历全倒出来，言语之间偏又遮遮掩掩，藏头露尾，似乎生怕人看不出来。
陆遥的眼睛亮了，他斗胆地推测，这些夸张的体现不见得全是习惯，或许只是为了体现。
伪装成民用车辆的军车，伪装成老黎民的军人。
如此显而易见，他们却不能诉之于口。
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部门面临的或许不是彷徨和挣扎，而是分歧，巨大的分歧。
思路在这一刻被彻底买通，这个神秘的部门也从阴影当中显形，分毫毕现。
陆遥长舒了一口气。
“军方做不了主？”
老头背着身耸肩：“无可见告。”
“其他方面的人是不信我，照旧不信秘术？”
“都不是，他只是有些死板，一切都要眼见为实，才愿意给出意见。”
“原来如此。”
两人停止谈话。
陆遥闭上眼睛，默默调整起心里的培训计划。
此前的预计全错了。
军方很坚定，和他一样充满了危机感，问题在其他方面，既然能够左右军方，陆遥预计是官府的意见。
也就是说，他的培训不仅要让军方的人知道秘术是怎么回事，还得让官府的人明白感受到来自术士的压力。
那样一来就不能像原计划那样上堂不咸不淡的理论课了，而是得全力以赴……
“要是我当着你们的面脱手了，你们会不会把我当成祸殃抓起来？”
“这就要看你体现了。”老爷子意有所指，“这是一场考核，通过考核，你就是我们的同志，和无病一样成为编外教员，我们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同志。”
“通不外呢？”
“保障社会安宁团结，是我们一贯以来的责任啊。”老爷子阴阴地笑。
陆遥开始头疼了。
……
长长的路程就在思绪纷扬中结束，陆遥睡着了，再醒来时，车队已经进了山区。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训练场，平原、沟壑、溪涧、河流，只是抬眼一望，陆遥就数出十余种地形，另有几栋完整的碉堡和破败的小楼。
他们依次下车，远远站定。
陆遥望见训练场中间标枪一样插着近百个嘻哈男女，一个个端着枪，精神奋起，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狗和小刘也在其中。
和他们离隔三五十步另有一小簇人，差不多十来个，老中青三代都有，穿着奇奇怪怪的文化衫，下身统一的破洞牛仔裤和高梆板鞋。
这幅装扮和他们脸上不怒自威的神色格格不入，柴无病也在人群中，照旧在最角落的位置。
陆遥忍不住对程老爷子提倡了牢骚。
“你们这一路装傻充愣，到底计划把官府的同志气成啥样？这可是在给我找麻烦！”
程老爷子一声冷哼：“是他们异想天开，要求所有人伪装成民间组织，我只是在满足他们的愿望。”
“那您怎么不连发型一起做？红的绿的黄的蓝的，杀马特听说过吗？”
巨细狐狸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大笑作声。
“再有下次，我一定采购一批假发套回来。”
“另有金链子，拇指粗的金链子，三五斤重一条，胳膊上再画点喜羊羊的纹身，多霸气。”陆遥歪着头憨笑，“我认识一个金店老板，要是您需要，可以打个八折。”
“电话给我。”
对于老头从善如流的做派，陆遥信服地竖起拇指，二话不说把金德水的名片分享到老头的手机。
老头走了，他的护卫们也归进那群标枪当中。
蒋小娟靠过来，看上去心有余悸，小脸都是白的。
“老板，您这一路和那老大爷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明白，偏偏有些心慌。”
陆遥看了蒋小婵一眼，蒋女人回以心有余悸的颔首。
“别担忧，等培训开始听我部署行事就好。”
“问题是您也没告诉我们怎么培训啊？”
“很简朴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这些，陆遥对着柴无病招了招手，追着老爷子的脚步赶了上去。
培训啊……
官府的恒久饭票，果真不是好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