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能感受到满朝野的种种目光，冷冽，淡漠，平静，玩味等等纷歧而足。
他抬起手向天启，朗声道：“臣有三不知。”
天启‘哦’了声，像是意外，道：“说。”
有些人皱眉，李恒秉更是转过头，看向周正。
胡清郑低着头，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悄悄缩了缩脖子。
朝臣们若有若无的目光看过来，不少人投来严厉的警告之色。
周正抬着手，道：“一不知，臣不知辽东的局势为何会松弛到如此水平？列位大人更是要放弃整个辽东，退守山海关？太祖成祖在天之灵若是知晓，该是如何心情？”
这句话，马上惹得不少人震怒，猛的转身就要呵叱周正。
“听周卿说完。”天启面无心情，淡淡的摆手。
大殿上有一股冷意流动，前面的不少大人开始转头，漠然的看向周正。
“二不知，大殿之内的大人们对辽东情形了若指掌，种种问题如数家珍，为何从天启元年到现在，辽东的情形未曾有丝毫改变？反而越发的恶化？而臣提出了革新之举，反成了众矢之的，欲除之尔后快，臣百思不得其解。”
大殿里的冷气更多了，周正甚至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一股煞气。前面一些人的神色冷漠，眸中闪烁。
李恒秉看着周正，面无心情，眼神有嘲弄之色。
胡清郑则是悄悄擦汗，悄悄抬头看了眼前面又连忙低下。
天启离周正比力远，看不清神色，端坐不动，片刻道：“继续说。”
周正抬着手，道：“三不知，诸位大人不停的重复着国库空虚，朝廷无力之言。据臣所知，万历十年，国库岁入二千八百万石，万历四十年岁入一千九百万石，而去年，国库岁入六百万石，臣不知这些流失的税粮去了哪里？是怎么失去的，是否还会流失，若是再过三五年，还能剩下几多？”
周正的三个问题，都是要害问题，是这些大人们不愿意提及，深究的。因为里面太庞大，涉及到种种权利争夺，牵扯到无数的人与事。
一时间，大殿里没人说话。
天启高坐，目光看着周正，又在大殿里搜寻。
好一阵子，他见无人说话，开口道：“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王永光刚刚致仕，新任的兵部尚书是冯嘉会，这位尚书刚刚继任不外一个月，也已经上书要求辞官了，因为他举荐的高第，高第在宁远一战畏战怯逃，现在就在牢里，不知道几多人在弹劾冯嘉会。
冯嘉会出列，举着板笏道：“陛下，辽东情势庞大，一言难尽，臣请从长计议。”
天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郭允厚出列，举着板笏道：“陛下，国库空虚有多种原因，一来天灾不停，二来抗税非法渐多，三来火耗增加，四来我朝是艰屯之际，用处增多，这才形成国库空虚，非是周御史所说的流失。”
周正听着，瞥了眼郭允厚，这位说的一句都不在要害点上。
虽然郭允厚说的问题确实有，但基础问题是士绅阶层的肆意侵夺黎民田亩，加上当官的上下其手，层层盘剥。国库的流失，都流失到了这些士绅阶层手里！
就好比这位郭尚书，家有良田万顷，一般的王爷还都比不外！
天启看着郭允厚，道：“能追回几多？”
郭允厚神色一阵犹豫，道：“回陛下，若是处置恰当，二十多万照旧能追回的。”
流失都是几百万的失，这追回只能十万二十万的追。
天启似乎不兴奋，看了眼郭允厚，转头看着黄立极，道：“首辅，你怎么看？”
黄立极出列，道：“陛下，不管是辽东，照旧国库都事态庞大，非一时半会儿可以定论，臣请各部详议，他日上奏。”
天启看着黄立极缄默沉静了好一阵子。
黄立极举着板笏，低着头。
大殿里气氛越发平静了，众位大臣不愿意谈及这些。有些人是知道不能深究，也深究不了。有些是明白，若是深究会牵累到他们。更多人是冷眼旁观，站着看热闹。
周正还站在殿中，恰似已经置身事外。
他的几个问题都是这些大人们不愿意深谈，提及的，现在他提出来，足够堵他们的嘴。
天启明显有怒意，但他没有发作，缄默沉静一阵，望着周正淡淡道：“既然众卿都觉得周卿说的有原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监察御史有参政之权，不得随意攻讦，更不能胡编乱造的连章抟击，没完没了，视君上于无物……”
李恒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周正，不等天启说完，他一步踏出，抬着手，沉声道：“陛下，臣浙江道监察御史李恒秉有事起奏。”
天启知道李恒秉就是上次与周正争论的人，也记得李恒秉弹劾周正的那道奏本，心情突然有些玩味，眼神瞥了一些人，道：“说。”
李恒秉面无心情，语气慨然，道：“陛下，不管周御史说的有多在理，我朝照旧要立于眼前。眼前就是，辽西已不行守，不说巨细凌河无险可据，远离山海关，即即是宁远，锦州也不外是小城，一旦被围就是伶仃无援，即便一时攻不下，贼奴围困个把月也一定不攻自破。若是朝廷一昧要求守，臣恐山海关也遭连累，威胁社稷，得不偿失。”
朝堂上马上响起一阵阵嗡嗡声，辽东的局势虽然因为袁崇焕守住宁远而有所改观，但大明朝廷没人认为袁崇焕能守住第二次。
失守宁远，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与其浪费无数钱粮填入辽东的无底洞，还不如精兵简政退守山海关，省心省力，以图日后。
这是朝野很是多的人的想法，恰似也理所虽然。
周正立即抬手，道：“陛下，山海关确实是天下少有的雄关，臣也认为能盖住建虏，但若是建虏绕过山海关入关，没有了辽西。结果将不堪设想！”
崇祯二年，也就是后年，建虏从喜峰口突然入塞，困绕京师，紫禁城大震，调的就是辽东戎马救援，如果仅剩下山海关，还能、还敢调兵吗？
而且，若是建奴再分兵从背后攻打山海关，两面夹击，山海关还如何守得住？
山海关若是失守，建虏可随时南下，谁敢想象那般光景？
辽西走廊这个纵深对大明无比的重要，绝不能有失！
李恒秉闻言，淡淡的哼了一声，转过身看向周正道：“建虏除了山海关别无他路入关，莫非他们要走海路，从天津卫打入京师吗？”
周正直视他，道：“从山海关到甘肃镇，九边重镇，你能告诉我，他们每一处都如山海关一样，牢不行破吗？”
李恒秉马上冷笑一声，道：“不知所谓！想要绕过山海关，建虏得绕道上万里，而且经过蒙古察哈尔的土地，他们是疯了吗？”
建虏之所以在崇祯二年冒险入关，确实是逼不得已，小冰河不是只在大明关内，辽东原来就贫瘠，建虏原是渔猎民族，现在开国，人口渐多，不事生产，又没有外入，在天灾之下，即将瓦解之际，除了发狂一般的冒险入大明劫掠，还能如何？
这些周正自然没法跟李恒秉以及天启解释，不由得沉吟起来。
官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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