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并未点灯,只有晏承安打开屋门时从外洒进来的一道月光。
不外臂上的一道口子,阿初婉拒了他的美意,血止了住,便没有什么了。
晏承安也并不强迫,无声地将药瓶子留在几案上,转身闭门离开。
阿初缩在角落,追念着刚刚自己同宋尧松说得那些话,虽然有所歉疚,可简直叫她心安。
对于一份正在或者已经萌生,而自己却绝不在意的情感来说,这种不留一丝希望和可能的回应,更能淘汰对对方的伤害。
自己越决绝无情,才是真正对他,亦是对自己的尊重。
漆黑的屋子静地让阿初有些畏惧,似乎有什么她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工具总在眼前晃动,她下意识抱紧双臂缩入墙角,索性闭了双眼掩耳盗铃。
脑中尽是婆婆慈祥的微笑和步履蹒跚的背影。
她笑了,却不觉溢了两行泪出来...
还记得两个月前决定暂留花落的那一夜,在飞瀑深潭旁,婆婆往素未谋面的自己身上披了一件重重的外衣。
那件衣服的重量,却叫她在那一刻无比温暖。
回忆是伤神又无情的工具,任凭你刻了多深留了多久,它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刺穿你的痛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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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李膏泽...“
戚乐无奈地拆开信封简陋读了一下,又扔回桌上。
“照旧提醒令郎回京的事?“
李律边铺床边探着脑袋问。
“怎么?忖量你家珍儿,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哪有!令郎就会挖苦我!我这不是体贴令郎才问嘛!“
“切,我还不知道你的脑袋在想什么?“戚乐瞬间正色道:“不外,我们许是真的要提前回去了。“
并不是因为李膏泽被“胁迫“地屡次敦促,是因他信中轻描淡写却特意提及的一小我私家...
他必须回去,亲自证实心中的推测。
“真的?什么时候走呀!呃...我的意思是,得早点收拾工具。“
李律的兴高采烈难掩于色,连被戚乐嫌弃地遣了出去,嘴里都哼着让人听不懂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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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这个夜晚对于阿初来说太过漫长,那清晨的劳作和鸡鸣声即是她听过最入耳的和旋了。
戚乐难得起了个早,却也是这院中起得最迟的一个。
“诶?令郎要去干什么吗?“
李律惊诧一问,放下手中的筷子起了身。
“不啊。“戚乐心情有些奇怪,扭动着左肩在背后挠来挠去,边下着台阶边道:“先生,我昨儿晚上睡觉时颈后起了些小疙瘩,这会儿怎么连后背都痒起来了?不是中毒了吧?快帮我看看!“
晏承安闻声,又将戚乐引回屋内。
只稍一会儿。
“我特意每日熬了绿豆粥清热祛湿,不想令郎的身子照旧太娇贵。“
戚乐穿好衣裳,边系带边不悦地诉苦。
“先生为何不能捋直了舌头说话?是什么病说了即是,怎么次次都要先挖苦我几句?这次不外是几个疙瘩,另有空听您的凉爽话,下次我要是口吐白沫,先生还预备教导我几句再治吗?“
“我是在兴奋。“晏承安道:“来到花落这么久,令郎终于有独用获得我一人的地方了。“
说罢,提了个竹筐子出门去,顺带把阿初叫了上。
晏承安特意避开宋家门前,绕了些远路上山。
途中自然也遇得几个村民,不外都不相熟,颔首便已往了。生怕阿初不自在,却又觉察她基础绝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擦药了吗?“
走在前头的晏承安发问,周围就他二人,阿初自然知道是在问自己。
“忘了。“
不等晏承安再开口,阿初反问道:“先生上山可是要采什么药?“
“紫草。“他回道:“湿毒迁延难愈,这深谷的夏季蚊虫又多,我们令郎后背长了大片红疹,用此药煎汁涂抹,一举两得。“
这药草颇为常见,阿初对这山脚也甚是熟悉,不外一刻钟的功夫便采了足量。二人随即折返回去,又用铜板换了些薏米、山药和芡实,这才满载而归。
戚乐喜洁,那药汁涂在后背总是叫他觉得不舒服,又忍不住去抓痒,晏承安无奈之下跬步不离地随着,生怕他挠破了哪一处再喊疼。
“这是什么疙瘩?“戚乐气极,“跟放了一把火似的,您还不让碰,倒不如让我疼几下还少些折磨。“
“令郎许是适应不了这山谷的阴湿,能撑这么久算是好的了。岂论外感六淫照旧内生五邪,皆属湿病难愈,看来李令郎是特意给您找了这么个地方,好能叫我们能如期而归。“
戚乐恨地咬咬牙,在心里记下这一笔。
“这是生生又给我找了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啊...“
他倒是知道李膏泽万不会这般讨打地叫自己受罪,可这桩桩件件也赶得太巧了,就像被指引着一般,连得个病都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
阿初端着一碗糊糊走来,停在戚乐身前,却是对晏承安说话。
“熬好了。“
晏承安接过,毫无商量地欺压戚乐吃了个洁净。
“味道还行嘛。“戚乐言不由衷道:“比闻着就要吐的药汁强多了,先生果真照旧疼我的。“
“令郎万别抬举我。“晏承安端着空碗离开:“我是怕来日回了府,令郎借口将我逐了。“
这七年来,祁府最叫人闻之悚然的事,即是三令郎为了不喝汤药,搬出承宥长公主的名号来气自己的父亲,甚请了祁太后亲来,连赶了五位医士才作罢...仅仅是受了个风寒...
戚乐笑嘻嘻地鼓鼓嘴,也知晓晏承安指得是什么。
而这般像是撒娇的行动由他做来,竟叫人觉得,原来一个男子也是可以如此可人。
“瞧先生说得,那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他一扭头,正瞧见阿初,“是吧?“
阿初木讷地眨眨眼,并未作声。
“对了,你擦药了吗?怎么照旧这身脏兮兮的衣服?“
戚乐满脸嫌弃,看了看李律,又看了看秦旭之,最后低头审察了审察自己,转身回屋翻找了一套洁净衣服出来,先数落了李律放得工具欠好找,这才朝阿初说道:“老秦衣服太大,李律满身汗臭味儿,你又不能穿先生的,不如就拼集着穿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