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正使李义表,代表大唐天子陛下问候摩揭陀国王陛下。”李义表呈上国书。
国书以汉字书写,盖有大唐国玺宝印,另有一副本,译整天竺文字,无宝印。
“贵国陛下的心意我已明晓,请代我问候贵国陛下,我当回以厚礼。”喜增说道,“请诸使入坐。”
“谢陛下。”使团全员向戒日王致谢,依自己的职位序次,在旁侧坐下。
王玄策留意着戒日王的神色,感受国王的目光所注视者,不是团使焦点人物正使李义表,而是通译满胄。这正是王玄策所担忧的。
“喜增在看着我,他认出我了。”满胄低声说。
王玄策向他向颔首,无数人注视着使团,他未便与满胄说话。戒日王不会蠢到自己当众揭穿满胄身份,至少目前是宁静的。
待者拍响巴掌,一队艺人入殿。艺人向喜增行礼,又说了段开场白,使团的人没听懂,然后艺人开始演出。
只见他们从布袋里抓出首饰、兔子、小鸟,那小小的布袋似乎无穷无尽,装了数不清的工具,四周人叫好,使团成员惊奇。
艺人又说要演出新节目,上来一名女子,她突然以刀捅向自己腹部,观众吓得尖叫,再见她扯出腹中肠子和内脏,有侍女就地吓晕。
“这简直……简直……”李义表惊道。这哪是演出,是玩命啊!更况且大殿之上,见此血污,有何体统,有何礼节。
观众惊骇之际,那女子又将肠脏塞回腹内,揉了揉肚子,松开手,腹部如初,连条疤都没有。四面叹声不止,然后欢呼如雷。
“精彩,精彩!真的假的,她明明把自己肚子剖开了,我们都亲眼所见。这是术数吗?天竺不愧是佛祖家乡,这里的人都有法力吗?”使团里的人赞叹道。
满胄告诉他们,“不是术数,是幻术,就是戏法,障眼法,都是假的。演出艺人都是低种姓,他们要是会真术数,也不至于使自己居于卑位了。”
“就算是假的,能做到看不出破绽,也很厉害呀!”成员们仍然叹息。
王玄策的注意力并不在节目上,他东张西望,视察周围一切,看清这里的人和物。突然,他瞧着窗外的树上有许多乌鸦。
乌鸦不稀奇,但这些乌鸦,王玄策一眼就认了出来。借口出恭,立刻溜了出去。
“令郎来了!”
“是令郎!令郎过来了!”
“嘿!真是你们?”王玄策听见乌鸦在说话。
“很久不见了,令郎!”
“令郎,你真的到天竺来了?有灾难!这是场灾难啊!”
“什么灾难?我来就有灾难?”王玄策马上问。这些乌鸦通晓人间诸事。
“不是令郎有灾难,是天竺有灾难啊!”
王玄策不明白它们说的什么,盯着它们,等它们继续说,这些鸟憋不住话的,很快会自己吐出实情。
“传说东土取经人会给天竺带来灾难,三藏法师没有实现预言,就看令郎的体现了!”
“我又不是取经人。”
“可令郎是因为取经人才来到天竺的呀!”
王玄策低头想,“确实,没有三藏法师取经,就没有两国互派使者。可为什么是我?也许是李义表。”
“令郎还记得吗?在通天河,有妖怪针对你,背后指使者是天上的神佛。既然有神佛要害你,说明你未来必有作为。现将种种原由加在一起,预言所指的很可能就是你。”
“预言?”王玄策问。
“那预言似乎是我们大王瞎编的?”
“怎么可能?神谕敢瞎编?大王再狂,也不敢干这个。无风不起浪,大王定是知道内情才这么说。”
“大王什么事不敢干?”
“大王身份神秘,他一定知道些天机。”
“我也认为大王不敢瞎编。”
乌鸦们又吵了起来。
“你们别吵!”王玄策喊,“先把我的事解决了,再慢慢吵,我不管你们。我会不会给天竺带来灾难,我不管,横竖我只是个使者,过段时间就回大唐了,掀不起风浪。要说带来灾难,里边那位翻手云雨,不是更有可能?”王玄策指大殿中的戒日王,“眼下我有一难,要是我栽在这里,神谕指的肯定不是我。满胄的身份你们知道,我怕戒日王找麻烦。”
“令郎说这个?哎!毋要担忧。”乌鸦摊了摊翅膀,“戒日王早知道了,对外宣称满胄已死多年,只要你们别旧事重提,他不会跟‘死人’过不去。”
“我也是这么想,那就好办,我们虽然不会自找麻烦。”乌鸦这样说,王玄策基本放了心。
“不外令郎……”乌鸦另有此外话。
“另有什么?”
“令郎要知道,在天竺,认识满胄的不仅有戒日王。”
“你们是说,别人会借题发挥?”
“很有可能。目的不是找你们麻烦,而是想给戒日王制造麻烦。”
“我明白,那就糟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戒日王预感应有麻烦,一定会先下手,斩草除根。”王玄策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你们快跟我说说,哪些人最有可能举事?”
“还用找吗?想跟戒日王较劲的就那么几个……”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另有乌鸦叫起来,“有密信送了出去!有密信送了出去!”
“送给了谁。”王玄策问。
“不知道,我没随着去。”
“怎不随着?看到密信不跟踪,照旧包探询的三界通吗?”
“你太不敬业,太让我们失望了!”
“你把我们的招牌都砸啦!”
“其时我饿了,忙着找吃的,人就不见啦!”
乌鸦们又吵成一团。
“那么是谁送出去的?”王玄策急问。
乌鸦想了想,“阿罗那顺。密使是从阿罗那顺家里出去的。”
“阿罗那顺?我以为他不认识满胄。不,不能确定他送信是为了满胄的事。”王玄策拿禁绝,“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阿罗那顺很可能是潜伏在戒日王身边的细作。你们再跟我说说,阿罗那顺跟哪些人有秘密往来。”
乌鸦们一阵乱叫,争着说话。
良久之后,王玄策才回到大殿。
“你出恭这么久?”李义表问。
“嘿嘿,下官水土不平,便秘。”王玄策笑道。
李义表惊讶,“团里也有水土不平的,都是拉肚子,你怎么便秘?下次不行如此,太失礼了。”
王玄策继续嘿嘿笑,允许下不为例。
“阿罗那顺是内奸?令郎不说,我们都没看出来。”乌鸦们在树上争论。
“否则怎是令郎呢?”
“是我们太笨啦!”
“得告诉戒日王陛下吗?”
“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知道了,又得杀许多几何人,你们以为只死一个阿罗那顺吗?”
“戒日王杀人,我们要卖力?”
“令郎在这里,令郎会受牵连,至少那个叫满胄的会随着遭殃,令郎一定拼命掩护他。令郎人那么好,我们不能害他。”
“可是……我们吃了戒日王的鸟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乌鸦们陷入缄默沉静,为难该怎么办。
“那就这样吧!戒日王要是问起来,我们再告诉他,他不问,我们就不答。”
“是个好措施,这样掩护了令郎,我们良心也过得去。”
“以戒日王的智慧,很快会对阿罗那顺这种人起疑,只要他问起,我们就说实话。”
“要是万一他不怀疑呢?”
“……一定会怀疑的!”
大唐使团在曲女城停留数天后,凭据行程,开始了巡礼佛陀圣迹之旅。为保使团宁静,喜增派出军队护送,同时为体现重视,自己也陪随同行。经过一路陆路,上船转业水路。船队顺恒河而下,驶往摩揭陀国。
在大唐时,便听三藏法师谈起,恒河是天竺人的圣河,当地的天竺人也如此告诉使团。不外使团成员行于其中,并未感受神圣,只是普通一条河而已,或许情感未那种境界吧!到是清晨或黄昏时分,日出或日暮之时,日光斜映水面,薄雾中天地朦胧金黄,却是极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