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时候,无论阿卜杜拉,照旧王玄策,都是在白昼。那时的狮驼城行人熙攘,市场拥挤热闹,现在到了夜里,不仅富贵不减,东边狼哮,西边虎吟,前有猿啼,后有鸡鸣,热闹比白昼不止十倍。
“有趣,有趣。虽然来往的都是禽兽,可秩序井然,好一个动物之城。”阿卜杜拉边走边看边笑,他已经适应这种状况了。
王玄策却有些失望,本意是想吓吓阿卜杜拉的,不外却也佩服这小子的胆色。吓不住就算了,与这小子同逛狮驼城,也是番乐趣。
狮驼城的夜市兽来禽往,有人身兽首,有兽身人面,另有完全就是禽兽模样,又有些照旧人形,可气质感受却不似人类。他们皆穿人衣,说人语,老虎与兔子做买卖,羊羔与虎豹谈生意。
“阿卜兄,我们上去吃点儿工具怎样?饮食最能反映一方民俗。”王玄策指了路边一家酒楼。
阿卜杜拉欣然允许,“再好不外,只是我不饮酒。”
两人上楼,立刻有店小二来招呼,“客官要点儿什么?”
店小二不看脸还好,看脸把人吓一跳,肥壮的人身上长了颗粉红的猪头。
“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先上几个。对了,你们店收大唐的钱吗?”王玄策回道。
猪头店小二热情回道:“大唐的钱虽然收。我们这里哪国的钱都收,只是价值差异,还可以物易物。”
阿卜杜拉脸色不太好,不敢直视店小二,他增补,“猪肉就不用上了,与猪有关的都不要。”
猪头店小二惊奇,“猪怎么了?”
王玄策马上掏钱,“钱先付着,就按他说的办,与猪有关的菜都不要,另外上壶好茶。”
店小二恢复笑容,收了钱,“好嘞!客官等着!”哼哼着到厨房去了。
“阿卜兄,怎么了?人不舒服?”王玄策体贴他。
“我没事。”阿卜杜拉似憋着气,店小二走后才大喘一口,“唐使兄弟,我们大食人素来不喜猪,那身上的味,太难闻了!”
王玄策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大食的习俗真奇怪。别当着店小二的面说就是了,以和为贵,地头蛇冒犯不起。”
“我自然明白,我连看都不敢看,怎么冒犯?”阿卜杜拉窘状毕露,“你说,这里的人都是受了诅咒才变这般的?”
虽然不是诅咒,只不外究竟什么原因,王玄策也不太明白,听乌鸦说,妖魔依靠狮驼国的一国之气,白昼可保持人形,具体的就不懂了。王玄策答道:“我也是听的传说,阿卜兄不必惧怕,要是露了怯相,被看出我们是外来的,恐有危险。”
“我到没怕,只是厌猪。”
“来啰!上菜啰!”店小二一手托只盘子,奔向他们桌,“这些都是本店招牌菜,放心,按客官要求,绝不是猪肉,客官慢用!”
盘中热气腾腾,有煎的,有烤的,肉块香气逼人。
“那就尝尝吧!”王玄策把筷子递给阿卜杜拉。
“哇!”乌鸦轻叫了声,似要说什么,又不敢说。
王玄策正要夹肉,听到乌鸦叫声,起了迟疑。莫不是菜有问题?
劈面阿卜杜拉不会用筷子,两根小竹棍摆弄了阵,一口没吃到,想用手抓,又觉太烫。
“这是什么肉?”王玄策多了个心眼,问道。
猪头店小二笑答:“刚宰了,新鲜人肉。”
“人肉?”王玄策一阵晕眩,自己整小我私家都僵硬了,“刚宰的?”
“货真价实,保是人肉,不是猴子肉冒充的!”猪头店小二信誓旦旦。
王玄策无言以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自己一路西行,没少听说妖魔吃人,这里是妖魔之国,自然吃人为常。自己真傻,要什么吃的,点什么菜,不是自找麻烦么?
阿卜杜拉一声干呕,把早饭都吐出来了。
“客官怎么了?病了吧?快请医生呀!”猪头店小二赶忙扶他。
阿卜杜拉被他一碰,脸色更青。
“不必!不必!”王玄策从猪头手里接下阿卜杜拉,“欠美意思!给贵店添麻烦了!”他扶起阿卜杜拉立刻出店。
不走不行了,店里的妖魔全都注意到他们。
“两位客官怎么了?”猪头疑道,“上好的人肉,不喜欢吗?不吃猪肉就够怪了,另有不吃人肉的?”
乌鸦留在桌上,注意到店里的食客窃窃私语,似在议论适才两人的怪异举动,要是被发现是凡人,王玄策和阿卜杜拉就危险啦!乌鸦马上大叫,“你懂个屁!没看见他们到了夜晚也能保持人形吗?这是已经化形的大妖!他们都受过菩萨点化,饮食上自然有所差异,你才几多修为,岂能解理他们的修行要领。哼!”放完话,乌鸦赶忙去追那两人。
因怕有妖魔跟踪行凶,王玄策不敢去僻静地方,只往热闹的地方去。跑了段路,见身后没有妖魔跟踪,才缓了下来。
阿卜杜拉大口喘息,吐到没吐了,脸色仍旧苍白。
“阿卜兄,你没事吧?”王玄策问。
没有乌鸦,他俩谁也听不懂谁的话。阿卜杜拉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觉应该是体贴问话,回覆道:“还好没吃下去,比碰到猪还恶心,这里究竟是什么魔鬼的国家?”
这时,市场中传来阵阵哭声,这哭声一直都有,只是他们之前太紧张没注意,现在缓过气,才听见它们。
市场内一股腥臭气味,笼子里挤满赤身年轻男女,有上百之多,哭声就是他们发出的。一只山羊头的怪物从笼中揪出小我私家,摁在块巨大木板上,一刀割开脖子,血喷流出进案桌下的铜盆中,山羊头行动熟练,迅速剁下手脚,剖开腹部,内脏肠子拉出,扔进另一铜盆。
“自制卖了啦!刚宰的人肉,那边两位客官,要不要来几斤?”见王玄策和阿卜杜拉直勾勾盯着他的摊位,山羊头以为他们要买,热情吆喝。
“羊大仙,这些人都是哪来的?”王玄策压住心中恐惧,问道。
山羊头呵呵笑道:“不是大仙,你们两位才是,只有化形的大妖,才会在晚上保持人形。两位刚来狮驼国吧?这些人都是我们狮驼国饲养的,专门用来吃。”
“饲养?”王玄策惊悚。
“对呀,就像养鸡养鸭。不养不行,否则西域的人会被我们吃光的。”山羊头笑道。
“你是羊,吃草的,居然……”阿卜杜拉又忍不住想吐了。
山羊头答道:“羊就该吃草?虽说我确实吃过不少草,对肉没什么感受,也不喜欢血腥。为了养家生活,才做这些杀生的营生。两位,买不买?”
“我们不买!不买!”王玄策拉着阿卜杜拉就跑。
市场中随处是妖魔,感受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尽管语言不通,两人默契告竣共识——回王宫!
然而现在,他们身后已随着几个身影。“年老,是两个野生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