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皇商之责

　　傅长雪今日依旧一袭青衣，天青色的暗纹繁枝锦袍和与米团相遇那天倒是一模一样。

　　他一小我私家静静的坐在主桌上，脸上挂着一贯疏离而客套的淡淡笑容，应对着一个个前来打招呼的人。有礼而淡漠。

　　不经意的，看到了米团在小二的领导下朝他走过来。眼中神采乍现，笑意于眼底扩散开。他站起身，迎了已往。

　　“团团，你来了。今日人多，你可还好吗？”傅长雪关切地看着米团，眼中融融暖意看的米团脸上一红。

　　“咳~那个……我介绍一下。”米团佯装镇定的轻咳一声。有些天没见了，没想到傅长雪看到她热情猛涨，让她有些遭不住。她赶忙别开视线，将陈管事拉了出来，对傅长雪说：”这位是我们米家在江州的商铺总管事。陈昌硕，陈总管。今天请他老人家来与诸位一同议事，你和苏参军，皆可放心了。”

　　转头又向陈总管介绍道：“陈总管，这位是我在白鹭书院的先生，傅长雪，傅先生。”

　　陈昌硕对着傅长雪长作一揖道：“见过傅先生。人皆道蹬蜀道难，见长雪令郎难上加难。老朽久仰令郎台甫，今日得见真是万幸。果真是一表人才差异凡响，长雪令郎名不虚传呐！”

　　傅长雪赶忙扶起陈昌硕，“陈总管谬赞了。晚辈不敢造次，还请入座吧。”

　　如此，三人皆入座。刚刚坐定，苏承贤也回到首席主桌上。放眼望去整个醉仙楼的二楼，几十张桌子都坐的满满当当。小商铺的桌子在外侧，大商铺的桌子靠近首席。各人相互外交着，礼让着，甚是热闹。

　　苏承贤看了看，江州这百来个管事、掌柜的应该是到的差不多了。而与米团他们同桌的都是江州有头有脸的几大商铺掌柜管事。几人坐在那里，也是一副老成自持的样子。于是苏承贤示意小二上酒，然后自己举杯站起来，对着众人朗声道：

　　“列位江州的管事掌柜们，也都到齐了。今天请各人来，想必各人也知道我苏某人来江州的差事。如今我大周乃艰屯之际，内有水患扰民，外有燕兵虎视眈眈。圣上为此一直忧心不已。现中书令张大人，有厘革两税法良策。充国库而稳社稷。圣心大悦，朱笔御批。我这次来，就是要办这件事。张大人的两税征收，江州，就是第一个试行点。”

　　说罢他看向众人，只见众人脸色各异，或青或白都不太悦目。于是放下酒杯，眼中一冷看向众人徐徐说道：

　　“各人不要以为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把列位请到这里来，也不是要摆鸿门宴。我们在商言商，诸位皆是江州商界里其中妙手，账是一定会算的。这次新政，看似繁重，交的急，但是久远来看照旧比旧法宽松了许多。更况且，此次不仅是列位的例行义务，更是解朝廷的燃眉之急。现在谁救朝廷的急，未来朝廷就会救他的急。各人心里可明白？”

　　一番话说得轻轻拿起，重重放下。听的众人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主桌的几个大商铺的管事身上，而那几个管事都一脸求助的盯着陈昌硕看。

　　再看陈昌硕，他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在江州的米家商铺里干了泰半辈子，是小我私家望很高，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现在他不急不缓，拂了拂衣袖，捋了捋胡子。抬头像是才发现各人都在看他一样，恍然一笑道：“苏参军问话，各人都看着老朽做什么？”他一手髯须一边看了坐在边上的米团一眼，徐徐道：

　　“诸位想必都知道，米家是世代的皇商。既然是皇商，那就一定要为圣上分忧。此次征税，我们江州米家商铺该交几多是几多，定不会差了分毫。不仅如此，为显慎重，我家老爷特地让我家少主人前来督促此事。可谓慎之，重之。”

　　一席话说完，众人的眼光都有放到了米团身上，在下面窃窃私语，悄悄议论起来。

　　各人这才名顿开，难怪首席上会坐那么个娇俏的少年人，竟然是米家少主人。

　　一些小商家想着，这件事既然米家带了头，那他们再无拖延之理。但是官商们却面有不甘，他们都是压榨黎民压榨惯了的，现在让他们交税简直是比掏他心窝子还难受，于是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躲避。

　　众生之相米团皆看在眼里，她站起来，看着远处悠悠念道：“美人梳洗时，满头间珠翠。岂知两片云，戴却几乡税。”只见她四句念完，座下一片寂静。众人脸上颜色甚是悦目，连苏承贤对她都侧目而视。

　　她鼻子里轻哼一声，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笑容。只是笑容未到眼底，眼中似有寒冰。她收回目光看向众人说道：

　　“米团见过列位前辈。我在江州这些时日，听闻时人似乎多倾向于旧法。岂不知，旧法只在于民，而不在于官。官不交，官商不交，只有民交。这平民黎民日劳夜劳，收入微薄却身负重税。再遇灾年，兵乱，要如何生存？要如何活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间利害关系，我想在座列位前辈比我更了解。如今圣上，大刀阔斧革新新政。官民同税，有何不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米团，虽年少，却未敢忘忧国。此次征税，我米家第一个支持。”

　　米团一番话说完，听的一群人汗都下来了。脸上越发的精彩纷呈。苏承贤受惊不小，没想到米团竟能说出这样有分量的话。

　　只有傅长雪听完之后笑容更深，看向米团的眼睛里全是融融暖意。这就是他的团团，心中从来都自有天地。谁也不行比，谁也比不外。

　　这边一群人还没缓过神，却见苏承贤正了正衣衫，站了起来。一脸钦佩的看着米团和陈昌硕，正色道：“米家真不愧是大周皇商。这般赤胆忠肝，为国分忧。请受我苏某人一拜。”说罢长作一揖。

　　苏承贤又看向众人，说道：“米家少主和陈老的话各人都听到了。米家如此心系圣上，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想必圣上得知也是欣慰。”

　　说道此处，苏承贤拿起桌上酒杯，转了一转，又扫了一眼众人。复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问道：”只是不知在座列位，心向那边呢？”

　　众人见这位苏大人说话间，一顶帽子就扣到头上来了。心中皆是惊骇。一时间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长雪见此，淡淡一笑，对苏承贤道：“苏参军此话，可小瞧了江州商界的列位。长雪在江州日久，素来知道江州子民是明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原理的。圣上此次将江州作为新政试点，亦是看重于此。为国分忧，功在社稷。正是江州商界的荣耀，岂有退缩之理。”

　　傅长雪此话说完，在座的各个管事们也都知道局势已定。东边一个胖胖的掌柜立即站起，高声说道：“长雪令郎所言甚是！我江州商界，向来忠君爱国，谁人不知。理当为圣上分忧。”

　　话音未落，西边一位穿金戴银，华服锦带的老者也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道：“不才乃恒昌商号向启泰，在此向苏大人允许，应缴税金，一文不少，绝不拖延。我向家虽只略有薄产，但报效朝廷之事，定不落于人后。”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亮相。苏承贤见此，心中大石落地。

　　这时，只见靠窗角落里的一小我私家忽的站了起来，高声说道：“米家少主说得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此时不着力何时着力？圣有云：欲安其家，必先安其国。我也愿多交税。为朝廷解燃眉之急！”

　　米团闻声看去，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郭路。他站在那里，情绪激昂，一脸打了鸡血的心情。发现米团看他，他看已往，还使劲点颔首，体现自己的坚定立场。

　　米团看着他，心里一松。差点没扑哧一声笑作声来，赶忙拿扇子遮面。她摇摇头，心里叹道：这个郭路啊，真是个死心眼，实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