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我此番决意,也是考虑后的。你还记得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些事么?”卢新宇听了林梦桐的话,缄默沉静了会。才徐徐说到,目光变得游移起来。落到了窗外,那庞杂的雨丝深处了......
“卢先生,你是说那些幼时的事。这应该是我对你说声对不起了。其实,”林梦桐想到了阿宽对自己说的,他去上海时做的那些个事。
她天性里的敏感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位卢先生多数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了。与其这样让他勉强说出来,不如自己主动开口对他说声歉仄吧。原来。这也简直是阿宽的多事了。
“其实,我真的是无意间告诉了铺子里的大伙计,谁知他会自作主张地到上海去探询你的身世。真是对不起,卢先生,我现在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对你而言,可能都是千般无益了。”林梦桐面有难色,却照旧相认真诚地对卢新宇说到:“我现在也不想勉强卢先生什么,只想说声对不起了。那位伙计并非恶意,但是简直影响到了你。”
“林小姐,你想多了。其实事情没那么庞大的。我在长大离开那间孤儿院之后,也还一直和那里的院长和嬷嬷们常有联系。究竟,对我而言,那也就是我真正的家了。就在昨天上午,我照例去电话局里,打个电话已往寻常问候下。嬷嬷对我提及过,前一天有人来到那里,说是我小时玩伴,问了些关于我的事情。”说到此处,卢新宇的脸上,浮起了个有些显得飘忽不定的,却又无可奈何的笑意。
“我其时听了就明白了。林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早早就被叔叔遗弃了,哪里另有什么幼时的玩伴来找我呢?我想,又是在林小姐你准备请我做事的时节里发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羞花堂过来的人,担忧林小姐看错了人,所以才不远千里,来到圣玛丽探询消息。”卢新宇说完,却也好象心情舒畅了些许。
林梦桐心下也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发生,果真不出自己所料了。‘阿宽哥,你这回认真帮了我大忙了。’林梦桐心下不由有些益发埋怨之情了。
不外,事已至此,她还觉得尚未完全没有希望。至少,外面的这场雨,反倒是来得正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极好的时机了。
“所以,卢先生,我此行就是特意对你说声对不起的。另有就是,那位铺子里的大伙计真的不是有意去上海查的,他是我们羞花堂的卖力外出采买原料的,经常会去上海那边。不瞒卢先生说,他是我幼时玩伴,可能真的是对铺子里的事,费心格外多,所以,这次他才会有所冒犯。请卢先生相信,不是我授意的。但是,确实也因我而起,现在让你要离开宜城,我怎么能原谅自己呢?”林梦桐也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却有些轻微的激动起来。
“那天,如果没有你帮我,我包里重要的工具都再找不回来了。另有,上次来的法国客人,也是卢先生你帮我解的围。就算我林梦桐无以回报,也不能现在因我之故,让卢先生你再重新回到上海,再寻谋生之所。”林梦桐说到此处,目光却并不像卢新宇一般,在两人这般独自相处时,变得下意识地躲闪游移开。而是坦诚地直视着他。
“林小姐,其实那位大伙计做的,我认真可以理解。换做是我,说不定只会探询得更为细心。原来,我不是宜城人,这次准备离开洋行,主要却并不是因为你说的事。而是,洋行里我做了这些天了,说短却也不短,觉得前途是一眼可以看到的,完全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我不像林小姐你,是念过省城里大学的。所以我也在想,不如再重新开始,在这家洋行里已经也无意义了。”卢新宇徐徐地说着,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性格激动的人,做出的这样的决意简直不只是因为阿宽的这件事影响。
“卢先生,那次和你一起吃过饭后。你对我说得那些勉励的话,我都认真了。虽然,可能你简直是美意慰藉我。那为什么你不用这样的话,来告诉自己呢?你适才也说了,不如重新开始,那为什么,你不试着,不要再从打杂的职员开始做。去试试账房的事呢?就当.......”林梦桐话到此处,却不由有些脸红起来。她知道,每每和阿宽哥说些什么话语,都无从有过这样的感受。
而面对这位卢先生时,她却觉得,那天在一起用饭时,他最后劝慰自己的话。每个字,都像适才在雨中那把油纸伞一般,给了自己莫大的慰籍。盖住了她心头,那些风雨......
“就当给我一个时机,来回报你对我两次的资助吧。”林梦桐照旧鼓足了勇气,低声说道。此时,窗外的雨似乎也下得稀疏起来。雨后泥土那特有的芬芳之气透过有些破旧的窗户,透了进来。让林梦桐也有了别样清新的感受。她相信,他会留下的。一定会的......
“林小姐,外面雨似乎小了些,不如我送你出去,到街边再打辆黄包车吧。”卢新宇听了她的话,那眉目英挺的脸上,却似乎是平静依旧。
只是,林梦桐却感受到,他目光里此时,却又添了几丝暖意。原本的阴云似乎也散了些,不外,他却并没有一口允许林梦桐什么。
见他这样说,林梦桐也意识到自己也应该离开了,时间不早了。
不外,自己来时却是已经嘱咐过秀凤,中午自己是要在铺子里有事,让家里不要留饭了。她便起身说道:“卢先生,我这就回羞花堂里,如果你考虑好,就再给我电话,我下午都不出去,会一直等你消息。虽然,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能够理解。”说完,她也不再说些什么陈词套话了。便准备离开。
“等等,林小姐,这条巷子不如你羞花堂那边宁静,我送你到路口拦黄包车吧。这个你带上。”卢新宇一边说着,一边和林梦桐一起迈出去,却递上了那把油纸伞。
“雨是停了,不外,这天难说,再淋的话,林小姐你真要生病了。”
“也好。”林梦桐接过伞,待卢新宇锁好门后,她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到:“卢先生,这伞我怎么还给你?”
“林小姐,那等到我去羞花堂里上工时,你随时都可以给我。”卢新宇笑着,轻声说道。
他的话,却让林梦桐也笑了,是那种,喜出望外的,会意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