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取名

　　　　屋内，云盏微低着头，执笔阅书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略抬眼，眉间微含一股疑惑。清眸如星，莹莹一丝暗光浮现。

　　而这方，慕槿退出了屋，便径行在路上。心里暗自思酌几番。

　　想到在屋中故意退避，反映迅速，显得她畏惧张皇，被戏弄之后的羞怒，一瞬间最真实的样子展现出来，倒也让云盏降低了预防。

　　只是，没想到这云盏竟另有每日晨起洗浴的怪癖，比女子还考究。明日先找个由头，推脱这事儿才行。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慕槿脸上微微一热，心里再悄悄祈祷一遍，希望他以后忘记这些事儿才好。

　　不外，今日云盏不出府的么，按理说那案子涉及朝廷官员，廷尉右监一看即是个唯诺的人，不成气候。让他真查出点儿什么，无异于盼着铁树开花。

　　相府虽派出去泰半人马监视，可那也是暂时的。等官府人来，他们便会被替换。到时候相府的暗卫护卫人数又会多起来，她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就更难了。

　　而且，她的人也绝不能与她在这儿碰面，引起了云盏的注意，说她是特工，那可就洗掉一层皮也洗不清了。

　　虽然现下也引起注意了，但还不至于时刻派人盯着她。要卸下他的预防心，确实欠好办。

　　暗叹一声，慕槿便拿了扫帚，扫起云院外的几片落叶来。

　　虽然这时候落叶较少，但听这里的管事说，云盏每次入院，都见不得一片落叶泛起在眼前。

　　不要求这地扫得如雪碗冰瓯般洁净无垢，一尘不缁，纤尘不染。至少也得看着明目顺眼。

　　“扁踩，开滚开滚。小爷啄死你！”正扫着脚下一片落叶，背后就传来一阵尖锐犷悍的叫声。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慕槿凝了神，停下手里的行动，向后望去。只见一只头顶红毛，身披蓝毛的鹦鹉气势汹汹，屌炸天地与一只满身漆黑，双眼凶狠的癞头猫抢…鱼？

　　乍一看，慕槿还以为看错了，仔细瞧瞧，没想还真是。那条鱼应是厨房里做好的，现在正躺在它们之间，谁也不先发制人。

　　猫吃鱼，这倒是天经地义。但是，一只鸟还嘴馋着一条鱼么？而且还如此理直气壮。

　　慕槿脑中一过，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倒是一派平静，可嘴角却是不露声色地微微扯起。

　　那癞头黑猫满眼警惕，满身毛发竖起，做好攻击准备。蓝毛鹦鹉嘴看着挺尖锐，一下子就要冲上前用嘴啄那癞头黑猫的双眼，现在任谁也不会觉得它不能啄瞎一只猫眼。

　　只闻咻地一声，惨叫声响起。“哎哟，疼！谁暗算小爷？”

　　蓝毛鹦鹉扇动着翅膀，退后几步，感受到脑后忽来一阵疼痛，冷不防线偏过头回去瞧。

　　一颗不大不小，不圆不正的小石子正在地上转动，滚出一小段距离便停下。

　　而那癞头猫抓住时机，一下子扑上前，叼起地上的红烧鱼，跃上墙院，猫影马上消失不见。

　　蓝毛鹦鹉怔了怔，似是不相信这鱼就没了，样子有些可笑。随后反映过来，鹦鹉翅膀一震，仰天大叫，彻底炸毛。“啊啊啊啊啊！小爷的红烧鱼！”

　　慕槿则似乎没瞧见一般，继续转身扫落叶。

　　“你！那个你！你，是不是？”身后，那只鹦鹉扇腾着翅膀，一下子飞到慕槿面前，黑溜溜的眼睛恍若冒着幽幽火光，“丑，丑八怪，你，是不是，暗算小爷？”

　　那鹦鹉看见慕槿的模样，又飞离开来，停在半空中，一脸质问。这里就她一人，确实不难发现是她做的。

　　这只鸟口吐人言，痛骂人话，还说得如此灵活流利，反映也倒快。要不是只鹦鹉，还这么稀有，否则慕槿都快以为它成精了。

　　“鸟妖。可听过一句话，眼见为虚，况且，你也没瞧见。”慕槿还不至于怕起一只鸟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它，语气也平淡无奇。

　　虽然这鸟有灵性，但以强欺弱，犷悍无理的性子，与世家贵胄，京门纨绔无异。养得这么屌，主人也不见得是个好搪塞的。

　　“你、你你你，鸟、鸟鸟妖？气煞小爷！小、小爷我可是贵尊，有罕，见少，无二唯一，无上至高的九、九爷，九爷！”那鹦鹉似是气急松弛，眼冒金星，急于正名，说话又糊涂颠倒起来。

　　慕槿微挑眉，不理。低头，继续扫起落叶。跟鸟斗，它不是对手。气岔它了，可就是她的不是了。

　　“大、大爷？大爷！”那鹦鹉眼睛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工具，立刻离开慕槿面前，往她身后飞去。

　　慕槿手中行动一滞，并未转头。握着手中的扫帚，眼神微微眯起。

　　云盏来了。

　　她竟没听见一丝消息。

　　蓝毛鹦鹉飞到来人肩头，怨诉道：“大爷，丑、丑八怪暗算，暗算！”

　　只不外气焰比刚刚在慕槿面前熄了许多。但一身傲劲儿不亚于找到了一座靠山而洋洋自得，沾沾自喜。

　　慕槿转身，快速瞥了他肩头一眼，便立刻低眸，躯膝行礼，“小的见过相爷。”

　　云盏淡瞧她一眼，收回目光，落在肩头。轻抬起指尖，骨节明白，阳光映射下莫名悦目。

　　屈指，一弹。肩头那鸟便刷刷落地，直直翻了个跟头。

　　“无用。”云盏不理它，径点评两字。便抬步往前，朝着府门口偏向走去。

　　走过慕槿身旁，错开几步，不知为何，一双脚步却忽停了下来。云盏偏过头，眉间划过几丝漫不经心，凝眉淡问，“叫什么名字？”

　　来相府这么久，他倒还未问过她的名字。只是突然见她，便想起这事，开口一问。

　　慕槿眉间淡蹙，道：“回相爷，小的无名。没有名字。”

　　虽然在景阳侯夫人面前说了小师傅小马夫，但她心知，这于他们这些身世贵族之人来说，是相当于没有名字的。

　　云盏拢着袖摆，眉毛微挑，似在思怵，周身有一刻的静寂。半响，平缓了眉，抬眸淡语：“折香。”

　　“……？”慕槿抬头，眼里含着疑惑。

　　“你的名字。”清魅的话音里透着淡淡平静，眼底含着一丝流光，云盏丢下这句话，便继续往前走。

　　一身出尘气质，衣衫飘诀，给人的感受即是既不冷漠，亦不疏离。既非高冷，亦非娇贵。

　　清与魅，妖冶与桀骜集于一身，一瞬间似乎不行一世，恰似身在云端，却偏脚踏灰尘。

　　慕槿凝着眉，看着渐远的身影，心里忽地一思，折香。他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骂她丑照旧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