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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刀人

第三十八章 夺绣球

蓬刀人 陈叔夜 2046 2020-04-24 17:00:00

  谢皎摔开手,愤而四望。徐覆罗侥幸没做成自制爹,捧腹笑出驴叫。

  前方飞仙楼水泄不通,豪客各出奇招,上下翻飞,争夺一只蹴鞠巨细的红绣球,纷纷抢叫道:“绣球是我的!”

  木镖掷出又折返,拐了绣球,飞回瘦条条的马脸男人手中。

  他面露喜色,冷不防挨了一掌,一名矮胖的黄袍胖头陀夺球而走。

  台下喊道:“出家人还惹红尘是非?”

  贺头陀张狂地说:“你爹修的是欢喜佛!”

  夺人者人恒夺之,他没张狂几时,就被游侠一腿踹下擂台。

  楼上的南柯欲哭无泪,她盛妆满面,一身的珠翠侈衣,指问楼下道:“怎么净是歪瓜裂枣?”

  甜桃哄她道:“回娘子,人海茫茫,已经在找啦。找到潘安令郎,马上就给你扎好红绣球绑过来!”

  游侠跌落擂台,绣球一时冲天而起。再落下来,正砸中一个彬彬有礼的圆头羽士。

  同伴戏弄道:“丹丘子,西岳派有喜喽!”

  丹丘子手忙脚乱,似乎惹火上身。周围的看客群起而攻之,甜桃赶忙道:“这个悦目!”

  南柯紧盯两眼,不行思议道:“他把绣球丢了?”

  她扒住栏杆,气急大叫:“你给我捡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皮靴落上擂台。

  人群里莽地跳出一个野调无腔的男人,通身鲜明衣裳,扫退所有人。

  他高举绣球,喝问道:“我乌有蛮夺了,谁敢不平!”

  众人一静,谢皎低声问:“什么来头?”

  徐覆罗竖掌说:“想必是地头蛇。”

  贺头陀很不平气,“盐帮还想攀附白道人家的二八好女?”

  谢皎和徐覆罗对视一眼,各自挑眉。

  这时,远处滔滔跑来一个绸衣老郎,赫然正是当日,坐镇在无锡陶朱钱庄的韦巨典。

  僮仆在前引路,主仆两只活鹅挤不进人堆,呱呱直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韦巨典一掌扇歪了小僮的嘴,心焦火燎道:“谁教她厮闹儿戏!真惹了盐匪,岂非引狼入室?”

  小僮六神无主,哭道:“小的们说话,小掌柜她哪里听过!”

  乌有蛮撩袍一蹬,台上木桩断裂飞起,咚的砸中贺头陀胸口,使他喷出一口鲜血。

  盐帮三当家俯瞰四周,威风凛凛,自得道:“神君大会没有什么盐帮,只有富甲一方的盐商。皇牌加身,正经生意,凭什么娶不得白道娘子!”

  睹此情状,甜桃惊恐万分,哭道:“娘子,你闯大祸了!”

  南柯默不作声,找了妆粉盒,眼一闭,泼得小脸五彩斑斓。

  她转头就往栏杆爬,半个身子吊在外头,叫道:“薄情郎没有心,我抛绣球,他不愿来,我不如死了的好!”

  韦巨典倒抽一口冷气,顿足搓手道:“厮闹厮闹,好好一桩神君大会,搞出这等事来,老夫可怎么向活圣人交接!”

  耳闻“活圣人”,谢皎眼前一亮,徐覆罗摩拳擦掌。

  她莽赳赳道:“先生莫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得想个折中的法子,别轻易就开罪了盐帮。”

  徐覆罗添油加醋:“这等孽缘,一旦错过,真是谢天谢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早看他不顺眼啦!”

  韦巨典死马当做活马医,回了一礼,忙道:“有劳两位旧识小朋友速速动手。”

  谢皎和徐覆罗潜行登楼,埋伏在窗下,只听栏杆处一嚎一哭。

  她使眼色道:“我抱腰,你抱腿。”

  “兔子蹬鹰,她蹬我怎么办?”

  “男的搂腰不合适。”

  “你是女的?”他一想,“哦!还真是。”

  南柯顶着一副小花脸,越栏甩袖,颤声道:“红枝袅袅如无力,粉翅高高别有情……”

  她一唱三叠哭梁祝,楼底人听得津津有味,甜桃提心吊胆。

  南柯饱吸一口气,将唱化蝶,蓦地里被人扯下槛去,咕咚一摔,求死而不得。

  徐覆罗嗷嗷叫唤:“谁蹬我鼻子,谁蹬我脸,老子要生气了!”

  谢皎帮腔演势,“不气不愁,活到白头,二八芳龄,何苦寻短见啊!”

  她眼疾手快,抓了胭脂盒,倒扣在南柯脑门,涂得有如鲜浆。

  南柯挣扎不休,直嫌道:“辣眼了!”

  她骤然松手,南柯猛地弹起。诸人才见楼台高处,那小娘子血头血脸,不由齐齐惊噫。

  徐覆罗抱腿没放,使劲儿一拽,南柯咕咚扑倒。

  谢皎死死捂住她的口鼻,拂掉眉眼脂粉,敦促甜桃道:“死了才好一笔勾销,快喊,娘子死了!”

  徐覆罗忙道:“慢着,她叫什么?”

  甜桃慌得没应,他情急智生道:“算了,快叫,扬州城的如花殉情了!”

  南柯使银牙一咬,谢皎低呼松手,南柯合眼,催道:“叫啊!”

  甜桃回过神,自掴一掌,朝栏杆下哭喊:“别抢啦,人都没了,如花她殉情了!谁搭个路费,送尸首回扬州祖坟!”

  话音既落,擂台四周原本乌泱泱的僧道武夫,登时散如鸟兽。

  乌有蛮孤零零地独占鳌头,很是尴尬,一跃下了擂台。

  他将绣球扔给旁人,啐道:“晦气,萝卜招婿,我凑哪门子热闹。仇二哥,绣球你要不要?”

  盐帮众人齐拥一名高峻男子,那人约莫三十一二,轮廓明白。他闪身避开绣球,冷声道:“别害我。”

  乌有蛮凛然道:“我对二哥,只有敬,绝无相害之意。”

  “是吗?”仇奭直目不瞬,“二哥怎么不记得,我手上竟有柴思本一条老命?你指使百丈宗查到杭州太平镖局,扰我堂上老太君,这也是你的敬?”

  乌有蛮藏事瞒他,说多了只怕漏马脚,扼腕道:“三弟欠你一条命,决不会害你。这里山清水秀,二哥莫费心,好歇几日。”

  他想了一想,“我才见了,摩尼教圣使方浓也在岛上!”

  仇奭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打我的主意,也别打她的主意。”

  盐帮二当家率众离去,乌有蛮嘴角不屑,掸了掸肩头,喽啰道:“三当家,那飞仙楼里撞死的如花……”

  乌有蛮爽然若失:“她?都没见脸,就死个无缘的姻缘。你去,送些归柩钱两。”

  喽啰小心道:“人去楼空,没啦。”

  “混账,”他一掌劈下,“敢乱来你老子!”

陈叔夜

注:“红枝袅袅如无力,粉翅高高别有情。”——罗邺《蛱蝶》(《夹注名贤十抄诗》p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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