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癸亥月,乙丑日。
宜:求嗣、纳畜。忌:出行、赴任。
……
“东流先生,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
翠竹轩外,兔耳女人看着一身相士服的少年认真询问。而少年看着眼前两人洒脱一笑,挥手离别。
一缕曙光方兴,旅者随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渐行渐远,徐徐隐没在山路那头。
目视先生消失在视野尽头,兔耳女人回过头看了眼天江,随即带着少女步入林中。
至此,相处了一年多的少年少女们就此疏散,世道红尘中,可能再也不见。
……
日,上三竿,无人的野地里,一位手执永夜的少年择路而行。
山间小路欠好走,旅行的游者满身污垢。
“早知道让熙月送我到四周的城池里,也不必受这等烦心事。”
感受着头顶灼灼之阳,再念及往常随熙月出来购物时对方的空间穿行之法,这个心思庞大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忏悔。
“不外这把伞……”漆黑伞面之下,少年人望之生畏,“……居然如此轻盈,轻盈到似乎没有重量。”
这是久执之下才有的体会,也是让少年感应惊奇的体会。究竟事有反常,必有不善。
“救……”
正当少年心下惊奇之际,远处一声激荡的召唤彷徨在朗朗乾坤之外。
“……救命!”
循着声源望去,但见视野那头,一名贵妇妆扮之人正在后方来人的追赶下,慌不择路。
追者有三,皆是蒙面之貌。手执大刀,气势汹汹,看其装扮应该是蟊贼野匪之类的人物。
一眼既望,蓝芒汇聚一片,追逃者四人的信息纷纷映入眼帘。
姓名虽差异,不外另有两栏信息均同。
『人』
『0』
……
荒郊野外,正逢贼人追杀,突然视野中泛起一名白衣少年。无论这事何等不合理,何等偶然,贵妇也只能向陌生旅人求救。
而在不远处的某人,眼见四人向他奔来,黑伞下的少年忽感麻烦。
虽然看贵妇的模样似是将其视为救命稻草,不外以他的能力显然没措施搪塞那三人。
更况且他的这幅躯体本就孱弱,若不是一年前经过地龙之气重铸,想必这半日的行路都很吃力。
所以一番思量之后,这个冷漠的儒者选择无视。于是漠然间停下脚步,向另一个偏向转去。
不外就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女子的一句话,让他硬生生止住法式,转正了身子。
“良人,救我!”
当“良人”二字一出,东流便知道他再也不能全身而退。无论悍匪三人组是否相信贵妇所言,都市选择宁杀勿放。
如此一来,还不如主动出击来的坚决。
“婉儿,快跑!”
既然作戏,那就要作的真实。所以原本冷漠的旅者在一息之后变得紧张特殊,甚至心情之幻化无端,让贵妇都倏然一愣。
那是夹杂着紧张的担忧,亦是眼见爱人被歹人威胁的恼怒。
如此惟妙惟肖的体现让贵妇忍不住拍手称快,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误信她就是那什么婉儿。
不外她不是,她清楚的记得她的身份。她叫上见月,是昌平国国君的义妹,亦是整个昌平国的郡主大人。
她本该在昌平境内受万万人敬仰,本该过着锦衣玉食却又命不由己的生活。
只不外在数日之前,这一切都变了。她以一种完全不能理解的方式到了一处陌生的地境。
一探询之下才得知这里是遥远的中洲,更是得知从这里想要回到北域得先到四周的一座城池,卞城。
卞城是怎样的城池,她虽然知道,究竟是一国之尊,这点知识也是有的。
只是,她却没想到从云浮山到卞城的路途竟然那般遥远,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被蟊贼欺压。
想起来,这些山野蟊贼泛起在这种野地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向她提供舆图的那人。
虽然上见月自知城府不深,不外该有的直觉还算不差。她知道那人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光纯,所以谢绝了他的美意。结果第二天在这里就遇到这么三小我私家。
不外这些都已已往,现在,应该正视眼前的困境。好比……如何从这三名凶神恶煞的贼人手中逃脱。
虽然处境如此恶劣,不外经过那个很明显不是他们同伙的人一声怒嚎之后,这些贼人的精力也不得不疏散一些到那人身上。
在这种事上,不得不说男子比女儿有用。
“婉儿,你且退至我身后!”
几个呼吸间,上见月已经穿梭到东流身后,而追者三人眼见东流以逸待劳从容不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缓慢迫近。
不外这样的僵持显然连续不了太久,究竟东流的模样就不像是能打的料。
虽然大多数的儒者文武皆沾,不外眼前这个手执黑伞的少年人定然不是,否则又怎会连佩剑都没有。
眼看蒙面三人相互交流眼神之际,东流也知道自己再无拖延的时机。于是右脚掂起一盘细泥,以求拖延半刻。
随即转身拉过贵妇,向着身后跑去。那里是紫府的偏向,他相信只要到了那里无论如何都能获救。
身后凶客的反映亦是迅速,只见一人挺身一挡,随即迅速蹲下,之后两人顺势重叠而上,越过那人肩头向着东流二人追去。
本就体弱的少年带着一名累赘,自然是短短半刻便被前后截下。而正欲逃跑之际,左方忽现厥后居上的第三人。
局势,陷入更深的困境,黑伞下拉着贵妇奔逃的少年不由停下了脚步。
“婉儿,看来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对……对不起。”贵妇听闻少年话语,不由语出悲戚,“都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我怎能眼睁睁看重你被奸人所害。”
一边轻轻抚摸贵妇脸庞,帮她整理垂下的发丝,一边黑暗视察三人的反映。
果真,蒙面三人毫无行动的缓慢迫近,看样子是为了给他们诀此外时间。
“我其实不叫婉儿,我叫上见月。”
“无论你叫什么都没关系,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你。”
两人神情对视,端是凄婉哀艳。东流眼中尽是情深意切,上见月的眼里满是歉意与哀怨。
“作别完了吗?那就一起上路吧!”
第三人遥遥走来,高声一喝。贵妇看了那人一眼,尔后转过头正视东流:“良人,若是有轮回,我们来生再见。”
“不,月儿,不用等来生……”正当贵妇以为少年又要说什么伤情话之时,少年的眼神顺然一变,“……这一世也可以。”
那是一双冷静到绝对理智的眸光,漆黑的瞳孔深处闪烁着酷寒的光。
那是上见月很是熟悉的光线,因为她曾在她的义兄眼中见过无数。
那是――毫无恻隐的杀戮!
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反映。但见三道黑光瞬闪,三颗人头同时落地。
鲜血如柱,黑光划开气浪千重。随着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响,三具无头尸体无力倒地。
鲜血荡开一地,滚烫的浓稠之物溅到贵妇之躯。
从鬓角散发到白皙面庞,从精美衣襟到飘雅衣袂,从华美罗裙再到细致短靴……而更多的,则是淋到她那颗久居高位、涉世不深的……本心。
惊恐声、未明声、反胃声……种种不共通的声音最终汇成一声女性特有的声音,响彻云霄荡平四野。
没有理会身旁贵妇的尖叫,东流只是一言不发的收住伞,然后居高临下的看向地上丽人:“月儿,现在,我们又能相见了。”
“你……你别过来!”
面对上见月毫无意义的威胁,东流仅仅笑了笑,然后向着身子慢慢蜷缩的贵妇逼去。
“怎么了月儿,我不是你良人吗?为什么这么怕我。”
随手挡下上见月毫无力道的还击,东流一手按住贵妇脚踝,趁势欺身上前。
“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被人牢固住双腿,只剩下曼妙之躯退缩摇曳。只可惜此时身心俱疲的郡主大人又怎是这教书先生的对手。
很快,坚定的逃窜酿成不甘的泪水。温润的泪水划过脸庞最后成为无声痛哭。
她知道,自己的一番努力,不外是逃出狼群又落入虎口。而且照旧一头杀伐坚决,毫无慈悯的猛虎。
“对。明知躲不外,那就闭上眼好好享受。”
身陷如此困境,落泪已是最大的反抗。
只是闭眼之际,她仍感受有些荒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主角,却没想到说书人嘴里的英雄救美结局竟是这样。
哪有什么英雄,不外是一丘之貉,令人作呕。
锦衣被强力撕毁,尽管贵妇紧闭双目,她也能感受到衣服正在一件件褪去。
闭目、追念。
她以这种方式强迫自己不要思考之后的事,可衣服上传来的力道以及身上之人粗重的喘息无一不在提醒她。
提醒她即将迎来生命最后的爱抚。而在爱抚之后,此地也只会有四具酷寒的尸体。
突然的,上见月的思维一下扩展的很远。远到遥远的昌平国内,再到那位主宰万万人生死的国君。
〖说起来,我有句话一直没敢对你说。现在,也没时机说了。
三生石上,我会等你,若是有缘……黄泉相见。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是你的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