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看法法
是夜。
下半夜里大荒骤然大面积降温，冷雾腾起，雾霜凝结，地面爬上来一层暗蓝色的薄冰。林间渐起风声，树叶簌簌而落，地面上盘旋起一个个小型风涡。有些古树的枝叶开始发亮，一串串地勾成一大片，像是挂满了一树的荧光珠，色彩斑斓的，还一闪一亮，使林子间添了些繁彩。更有“哗啦哗啦——”地叶片抖落，一些原本球团状的大包包头古树，居然伸展开来，无数枝丫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地恣意生长，其上还绽放开粉樱色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竟是脱离开枝条，如灯盏般绕着树干徐徐旋转起来，它像是一树的爆炸头，又如同盛大的青莲。
“沙沙沙沙”，又闻此音，那是嫩芽破土而出，磨砂冰霜的声音。地面先是溢出丝丝毫光，一点点扩散，尔后捂也捂不住了，就窜出来大片大片的血红色植株。它们生根发芽地极快，一刹那间嫩芽舒展，花萼蜷缩，吐露出来一颗血玉般的明亮花珠垂落到中间部位，被众叶片托举包裹，恰似一美人作捧心态。但见血珠闪亮了一瞬，空气激荡，雾气溅涌，隐约间听闻一声大河滔滔之响，显出一血河异象，又怦然一声，炸开了。于刹那怒放，于瞬间凋零，它们飞速枯萎，散落一地的灰灰，但尔后又有新的植株猛地钻出来，重复这般，却像那昙花一现，只图片刻的璀璨。
另有蜉蝣一般的野草，轻飘飘浮在空中，如绿珊瑚般透亮，随着夜风微拂。它们在白昼只有寸许是非，像个平头小子，入夜后却又猛长，窜至成人的高度，青幽幽的，一大簇一大簇而生，纤纤摇曳，如同一大群小触须。它们还可飘离地面，拔地而起，无根无萍，在下端留下一小片空白，若是不细看的话，还以为周围是一片湖泊，而他，而它们是水平面上的水草。这草能释放一种甜香，薄荷味混着青柠香，清清淡淡的好生醉人，它们是种夜生植物。
大荒的夜里，也是这般精彩！
江禹嘴里含了根青草，还别说，甘蔗味，甜滋滋的。他枕着脑袋躺在一大丛野草间，这草虽是柔软，似乎浸润于一大团水波里，濡湿的水沫在周身各处轻轻揉捏推拿着，却又不失劲道，弯而不倒，只陷进草间一半，就将他托离地面，浮于地面三寸左右。这是个斜坡，当风力强盛时，野草随之而律动，左右摇曳，会逗弄他的脸颊，就像是挠痒痒一般，还予以一种不停升落滑行的感受。
这草席子，可比床铺舒服多了！天为被，地为床，另有一种安息香，晚风隐约带来许许风铃音，倒一ㄇ惬意。
青草晃呀晃，心神自然放空，江禹眯着眼轻声哼唱，时间不觉已流逝。
月至中天，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纷歧会儿，女孩就来到了他的身旁，她先扔给江禹一条烤兽腿，尔后倚了棵树，单腿支着树干，向上仰望。
她神情淡然，仰面沐浴在轻柔如缎的月光下，脸上笼罩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很是和美，安平静静、清清冷冷，似乎是广寒宫里焚香煮茶的谪仙。
江禹也不客气，抓过来撕扯开大快朵颐，他着实饿了些。别看这兽腿外貌焦黑，裹着泥土，像根大泥棒子，但那只是酥壳，一掰开，油汁从内部迸发出来，差点儿溅了他一脸，露出鲜嫩的兽肉，还淋有一层未知的绿色酱汁，一口咬下去，是种苦中带甜的甘草味，更况且，这是产自凶兽的肉啊，其内蕴含着奇艺能量，自己就是一味上等的调味料，孜然、胡椒、蜜汁简直弱爆了啊，好比这条兽腿，咬进嘴里，微微电芒会弹出来，紧随其后触电似的强烈椒麻迅速在口腔里扩散，攻击味蕾，入口即化，这味道没的说啊！他在心底评价道。
他吃地很是痛快，满嘴流油，还不忘扯下一半朝女孩示意，见她不理睬，就含糊不清道：“腻着阔咸……西幻害參的是吃吃阔阔……都胡忘鸡啊……”
吃太急噎着了，他勉强吞下，咳嗽几声，又重复一遍：“你这看天的习惯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啊。”见她依旧不理会，眼里似乎只有迢迢夜空，江禹是马上了然了。得嘞，您老人家是高人，开启“高冷”模式呗，寡言少语、清冷孤高的冰山小莲花嘛，惹不起惹不起。另有啊，您老兴奋起来能和我这个话痨唠上半天，一会话多一会惜言，也太违和了吧。
哎呦！江禹突然吃出了惊喜，他嘴里溢满了一种醇香的汁液，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儿像烫烫的甜牛奶。这照旧夹心的啊，爆浆烤腿？！厉害了哈，是他们烧烤手法纷歧般，照旧这里的凶兽特产啊？他扫了眼女孩，心想贸然一问未免唐突，就决定以后亲自验证一下。
嘿嘿嘿，秘制烧烤，快到我碗里来！
入夜后，凶兽蛰伏，大荒四周声音一下子弱了许多，只余些风声花音，这就导致江禹的咀嚼声格外清晰，纵使脸皮再厚，总觉得在被围观用饭，有点儿小尴尬啊。于是，他也随着女孩把视线转移到了夜空上，说真的，这里的夜空美到爆炸。
“月明星稀”这一说法在修仙界并不适用，况且那也不是月亮，是伏天司广寒池里的玉兔辇。史载，某次月灵姬闹小脾气，歇工不干了，“日月同辉”这一奇观连续了足有数年。
这边的夜空你若是没见过，不得不说是种遗憾，以大荒为例，它最大的特点是“静中尤动”。
初时，夜空只有一轮清冷的勾月，其灼烁不多，天空上的色彩似乎被吞噬殆尽，仅余一种漫上来的浓黑，当是时，万籁俱寂，四周漆黑不行见；随时间推移，那勾月渐圆，天空成了一面纯黑的玻璃，它开始反光，淡白色的柔和光晕，澄澈透明、沉静嫣然，细细聆听下，渐闻有“泠泠”流水声；当倏地一流流流星雨划留宿空，纵横的尾焰点亮八方，诸天星辰似乎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浮现开来，明暗无度，彼我相连，一道道璀璨的星图于现在勾勒纷现；深夜时分，一条贯串星河的清泉微流，它徐徐流淌在辉月下，不知归涌何方，甚为清冷，像是一条冷色调的薄纱，其音如脆玉叮咚，闻之而心神静谧，现在，月至中天，其清凉如水，为浑圆状，疏星隐没，又有绛紫色的星璇浮出，极是绚烂。远望星空，就似乎为一幅安宁脆弱的图卷，飘摇不定，而当天地间回荡起幽怨缥缈的歌声时，它似乎活了，其上玉兔、清泉、星璇微微晃悠，色泽融合到了一起，那似是远方飘摇而来的鲛人对月长歌。
它夜里色彩并不多，为冷色调的平静，现在天际间已唯余一缕淡青色的余光，盈盈闪烁，月光流淌，沁人心脾。
二人相默无声，江禹只看了小半会儿，就回神闭上眼睛，伴着晚风而呼吸，好半晌，竟照旧女孩她先开了口：“你哭过。”
“哎？”江禹闻言一愣，下意识去擦眼角，应道：“哪有？”
“你哭过。”女孩重复一遍，她基础没看江禹，像是在对着天说话。
“没有。”
“你哭过。”
“是是是，我哭过，行了吧。”江禹放弃似的一摊手，小声嘀咕道：“不重要的事情还重复三遍呐。”
“心性真弱。”清冷的声线传来，虽然听起来像在藐视，但其实没包罗什么情感，只平淡地在叙述某个事实，虽然，这才是最气的。
江禹脑袋立即爬上来几道黑线，不想接话了。虽然它是个事实，但麻烦你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好欠好，不说真话能死啊？这么多嘴，你的人设都要崩了啊！
于是，俩人话题就此中断。
当玉兔辇落下，星璇隐没，夜空又复了平淡，江禹才伸了个懒腰，抽出根草芯含在嘴里晃悠，看了眼女孩，她还在观天中。江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了少会儿，刚刚小声问道：“哎，你说我还能修回去吗？”嘟嘟囔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问出去了没。
他现在跌落了几个大境界，也就是个初入修仙的大菜鸟水准，七年来的心血一朝泡汤，哪怕他心再大，说宁愿宁可，那是假的。这种失去感，让他很不舒服。
“可以。”没想到，女孩居然很快回复他了。
“哈”江禹苦笑两声，自语道：“不用慰藉我啊，怕也是废了。我这是修的哪门子仙呐？”说完，他低下头，使劲乱揉头发。
“修又如何，不修又如何？”
这话让江禹一愣，看了已往，不解道：“什么意思。”
“路错了，走再久也是岔路。”
“我可以弯道超车啊。”江禹下意识道。
“胡言非语。我且问你，修仙之初为何？”
江禹略作思考，应道：“太初，蕴气脉，转二轮，夺造化，育先天。”
“再思。”
“额……”江禹沉吟一二，又道：“仙之初，性本无；登天路，踏海图；法力广，非可慕；道心坚，方可瞩……”
“《三字仙经》，福缘虽厚，少见多怪。再思。”
江禹摸了摸鼻尖，面露难色，好半晌才道：“天、天地玄宗，元真本根。阴阳合脉，大同天地……这个总对了吧？”
“再思。”
“不知道了啊。”他耸耸肩，面有疑惑，只道：“这种工具谁会去关注啊，不说我打小天地筑基，气脉自成，臻于转轮境巅峰，就连最普通的修士，照着功法修炼不就好了？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小周天、大周天、淬体、筑基，元力流到这儿，转到那儿，照做呗，思考这个干什么？”
“乱说八道，粗鄙之语。你且听好了——”
“其一：意气相合，念魄相生。独立守神，精神若一。”
“其二：先天一口真元留，法阴阳，道天地，一逆一从，阴阳表里，牝牡之纪，藏于心意，合心于精。”
“此二者，然后道生。”
“欸欸欸——”江禹挠挠后脑勺，嘴巴大张，一连迷茫，唯有惊叹：“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啊……可是，听不懂啊，说普通话行吗？”
我去我去我去，刚刚还在装深沉，这下真成高人了。嘀嘀咕咕一大堆，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玄之又玄的，说人话啊喂！
“此乃古法，不懂也罢。”
“……”你特喵在逗我吧？！我能懂就怪了啊。
“依先人言，你，就不是个修士。”
“喂喂喂，你这话太过了吧。”江禹马上不乐意了，爬起来朝女孩呲牙。
“尔来言，圣体为何？”
“荒古圣体，肉体无双啊。”江禹道。
“错，逆阴之体。再言，阳神为何？”
“神府境自然产物，阳刚之念？”他也不确定了。
“对。太初四境：转轮、天元、神府、龙门，尔是不是很骄傲？一出生就是转轮巅峰，天元境修成了神府境的阳神，荒古圣体，帝运护体，十秘族身世，谓之天骄？”
“此等天资，远超凡人，可于本帝眼里，皆云烟罢，尔之于力量无知甚矣。尔，连最普通的修士都不如。”
“……”江禹一时默然，他不知从那边反驳。这是硬生生把我逼成废柴的赶脚啊。“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他忽的想起，某个讨人厌的圣女小丫头也说过差不多的话，难道，我真的在哪里错了？
“修仙初始，阴阳相合，精气神乃固，方可吐纳元真，融会领悟。阴阳何也？清阳为天，浊阴为地，故而神念化阳，元力显阴。阴阳相衡，感应天地。”
“尔之神念，同等境界，无人如你。哪怕是现在，神念也在不停增长。可又如何，这恰恰是尔最大的掣肘。尔之神念冗杂，纵夺舍千般者亦是不如，万古以来第一人，实为奇观。”
“若言元力为一，尔之神念则十，倘若精纯倒罢，至多是阳盛阴衰，六欲旺盛。可尔阴力不纯，借阳力反生，不阴不阳，连吸收元力的基础资格都没有，还谈何修炼？”
“若非圣体为逆阴之体，筑尔无上道基，尔连元力都触摸不到。知否？圣体恢复力本不应如此，此番伤势，至多五日可愈。现在呢，尔自以为发挥出几成威力？”
“大道我独行，天资、功法、宝器、宗室……皆佐辅尔，只会决定起点崎岖，未来之可能不行预估，可有此等隐患，尔之未来，纵名显一时，几不行记。”
“所以说，尔修又如何，不修又如何？”女孩她最后下了结论。
闻言，江禹彻彻底底缄默沉静了，无话可说。神念太强？穿越者福利还怪我喽？起点太高，也是种错？他蒙圈了，思忖良久，方艰涩道：“真有那么严重？”
“没有。”这回覆竟如此爽性利索。
“……”江禹气一短，险些喷出来。没有？！你吓我呢！
“今生仙帝可期，巅峰无望。”
“噗——你就是成心来气我的对差池？”江禹暗自磨牙，寻思着扑上去咬她几口。
“哦，随口说说。”整个历程，虽是“尔”来“尔”去，她还真是语气淡然，没什么情感起伏，似乎就在说“今天吃撑着了”这番不起眼的小事儿。
喂，这可是我的修仙大事儿，严肃点儿行不？！江禹恨得牙痒痒，纠结少会儿，又不宁愿宁可问道：“真的巅峰无望？”
“假的。”
江禹又被一噎，险些咬住自己舌头，你这拒绝还真是丝绝不拖泥带水啊。
“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奇特的可能性，一线希望，只是被自我不停磨灭。至于你，解决了神念问题另有点儿可能，虽然可能性不大，微乎其微。”
“你照旧别说话了。攻击我有意思吗，本帝小姐，安平静静做你的美少女去吧。”江禹直接是将一旁没吃完的兽腿给愤愤扔了出去，气呼呼地翻了个身，气的吃货把夜宵丢了，其恼怒可想而知了。
随后，又是恒久的缄默沉静。
这次，倒是江禹先开了口，问道：“为何和我说这么多？咱们才刚认识吧。要是图谋我什么，歉仄哈，本人目前废柴一条，乾坤袋也送你了，还回不去，孑然一身。”
“别跟我扯什么‘打扰你看天的心情了’，你已经严重打扰我看天的心情了。”
“尔盗了本帝陵墓，这因果就结下了。其中种种，日后自知。”
“我盗了你的墓，你就可了劲儿的攻击我，用心险恶啊。结就结吧，横竖我也不在意了。”江禹小声嘟囔道。
“本帝有一卷看法法，可助尔重修回来。”
江禹直接是扇了扇手，体现他不感兴趣，“算啦算啦，修仙那么累，也没人监视了，还不如睡觉呢。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睡、睡、睡呐……”
“亦可助尔道种重生。”女孩慢悠悠接了一句。
闻此，江禹忙是鲤鱼打挺，猛地跳起来，手脚并用地跑已往，紧紧抓住女孩衣角，眼神火热仿若熔岩迸发，高声道：“真的？！”
“放手。”
“你不说，我就不放。”
“放手。”这次，女孩低下了头，平淡的眼神扫了过来。
“嘿嘿，我这不是心急嘛……”江禹连连讪笑，这眼神，比黄金巨鳄的大眼珠子恐怖多了，赶忙松开以示清白，追问道：“说说呗。”
女孩盯着江禹看了会儿，眼神像要把他穿个通透，江禹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瞳子。浅灰色的眸子，似乎灰蒙蒙的雾霭，其神色并不亮，没有少年人的生机，可眼神很是纯净，细看又如同无瑕疵的璧玉。
女孩移开视线，徐徐道：“这是一卷看法法，简而言之，它只提出一个修炼看法，具体如何修炼要你自己去推演，连本残卷都算不上。”
“那些我不管，我就想知道，道种真能复生？”江禹紧盯着她，生怕错过每一个神情细节，身体小颤，指甲不禁掐进了肉里，既是期待又是畏惧。
“可以。那是一个打破重塑、破镜而园的看法，你那道种无非是失了气运之力，若是重新再来，重塑气运，有朝一日自会重生。”
“好、好、好……”江禹退却几步，咬破了嘴唇，激动难自已，仰面哭着接连大笑，眼泪都流进了嘴里，好半会儿，才用力擦干眼泪，直视女孩，郑重道：“请教我！条件随你开，日后禹当尽力酬金。”
“三件事。”女孩朝他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日后自会见告，不外你要先证明你有修炼它的资格。”
“三件事？你这是乱立什么flag啊……”江禹无奈一笑，吐槽不能，尔后他神情一肃，指尖在眉心划出一道血痕，先有鲜血流出，后是金黄的精血滴落，他以指尖蘸取，并于空中行文：“但教有所命，江禹绝不敢辞。赴汤蹈火，唯君所使。”书完文字自行浮空，金灿灿的一片，好生亮眼，江禹提不起神念，就只得一头撞已往，说也奇怪，只一贴和，下一刻天空无端端映下一小段瑞彩，缠络在其一角，那字连着瑞彩迅速燃烧而逝，溢裂成两团，被他划分捏住，一团打入女孩体内，一团拍在自己额上，它结了个无形的发箍儿，就隐去了。
“天道血誓，”女孩复又上下审察江禹两眼，似笑非笑，然后丢给他一块玉符，就转身去了，“自行参悟吧。”
“哎，等一下”江禹追已往，高声问道：“冒昧问下，你的名字？”
“本帝名讳？”女孩身子一顿，复又前行，半晌后，声音才远远传来，“纵言了尔等亦不知，尔还没那等资格，待尔重修了再说吧。”
“记着了，本帝尊号……女帝！”
江禹闻之一呆，没有上心，只紧紧握住手中玉符，仰面朝天，颓废尽扫。
好一会儿，泪水却又淌下来，抽噎不止，不自禁蹲了下去，他取出三枚道种，和着玉符一齐按在胸口上，力度之大，似乎要狠狠塞进去，他边哭边傻笑道：“呐，小白，小黑，小灰……很快就又能晤面了，这一次一定要狠狠骂你们一顿啊。等我，等我啊。”
天街月色凉如水，这是少年最初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