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湫时揪着身前这人的袖子，夸张的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对不住你……”
她三千年以来除了化形，照旧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苦，可这回不再是脱胎换骨，羽化重生，而是很有可能就此交付了小命。
那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船坞之中的桃花酥可能是被洛樱动了手脚，用了冥界的魂毒，她修为太浅，又没有预防，一时有些应付不来，但并非没有化解之法。
“言重了。”芷渊莞而一笑。
“我们快死了。”湫时不动声色地运起真元，身周微不行见的泛出流溢的莹润白光，她心头有点惋惜自己好不容易蓄起的这两条尾巴，虽然可以再长，好难免没有这次养的这般蓬松悦目了。
她对芷渊将死之时不慌不忙，不悲不喜的态度也有些疑惑。
她想起三千年前还未遇见休岸，尚在涪陵山脚当游魂那时，吞吃了许多几何在凡界吸食凡人阳气，为非作歹的小妖，意外地获得了他们的影象。
其中有只长相与妆扮都格外妖娆的白鼠精，蹂躏糟踏了不少凡界之人，以其性命之价钱去修炼邪法，那些被她吸食了阳气，满身青骇，皮包骨头的人，皆在弥留之际用了最后一丝气力向她求饶，瞪大了的眼睛里是对死亡无尽的恐惧与……悲痛。
可芷渊没有，他将生死太过于置之度外，恰似那条命都不是他的，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无妨。”芷渊把她徐徐地平稳放下，倚到一截断栏边，勉强撑住了半个身子，然后蹲在她身边，轻道:“听说人死后会到阴间投胎转世，我届时不喝孟婆汤，来找你再续前缘。”
湫时气得咳了出来，压抑住毒素的气息瞬间不稳，随处乱窜，湫时又疼得龇牙咧嘴，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她汪着水的眼睛怨愤的盯着芷渊，:“这时候你另有心思开玩笑？”
芷渊不置可否，抬手轻拍她的脊背，正欲开口，耳畔却突然传来了苏江宁的嘶吼。
洛樱已经放开了对他的桎梏。
如大梦初醒，徐徐喘了几口气，他眼中绿莹莹的光才逐渐消散。待意识清醒，看清了眼前的一幕，他瞪大了眼，一脸不行思议。
“你都做了什么？”他几近咆哮，额上青筋乍现，看着洛樱的眼神怨毒又震惊，眼里有红色的血丝蔓延，明显怒到极致，也摘下了他看待一直以来看待洛樱的虚伪面具。
芷渊没死，可他带来的精心培养多年的死侍却全部折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看到芷渊眼里的寒芒，便明白了刚刚的谈判已经功亏一篑，意味着他再不能借芷渊之手，而是要另想法子铲除他登上高位的绊脚石，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江奕。
“废物！”洛樱冷冷扫他一眼，从唇缝蹦出两个字，她体力有些不支，现在解除了术法，正在慢慢恢复，曼曼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一双朦胧的泪眼担忧的看着她。
你！”苏江宁停止不住的怒气发作，他扬了手，绝不犹豫的落向洛樱的面庞，丝毫没了忌惮与忌惮。有人说他废物，即是把他的尊严放在脚下踩踏。
洛樱堪堪避过，看着苏江宁一个踉跄向前，可见他用了多鼎力大举气，她冷笑作声，依旧直直的迎向他泛着猩红血丝的目光。
湫时保持着痛苦尴尬的模样，蹬了几下脚，翻了个身，边夸张的叫唤着边不动声色地附耳芷渊，轻道:“她们内讧了，我们找时机跑吧。”
芷渊扬眉，翻转匕首，蓄势待发的手腕一顿，他有些讶异，“你……”
你刚刚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
湫时蹬了他一脚，照旧疼痛难忍的模样，却在洛樱与苏江宁注意不到的阴弊处向他挤眉弄眼。
芷渊会意，原本有些灰沉的冷静目光蓦然亮了起来，徐徐的绽出个清淡的笑来。
他心里亮起了一焚烧光。在顺水而下的那一叶扁舟上，湫时临敌不慌不忙，与他并肩而立的时候便亮起了，只不外现在愈甚而已。
湫时不是围猎时那待宰的鹿。
他也不是。芷渊指间的锋锐匕刃，隐隐泛着冷光。